晏家觉得大姑奶奶故去的可疑,但毕竟没有真凭实证,且将军府咬定晏蕙是因为小产后抑郁成疾才走的,两家是世交且又做了几年姻亲,晏老太太不可能眼看着纪氏继续无礼逼问。
放下傅明轩和晏蓉的事不说,这入殓丧等事得尽快筹备起来。傅夫人自长媳过门后就不再主事,刹那间竟有些应接不暇,晏四太太便替她帮衬料理。
纪氏领着女儿去厢房,大太太沈氏伤心欲绝,醒来后靠着床柱抹泪,任近侍劝破了嘴皮子都没用,仍是揪着胸口连唤长女名字。
瞧见这幕,本就气愤难平的纪氏怒火更甚,拍着桌案让人去把大姑奶奶身边服侍的丫头找来。
蕙姐儿已经没了,怎么着都得把事情弄个清楚,居然还惦记起两家的交情?只有人活着才需要顾忌这些,死了可什么都没有,再说傅家若真的重视,也不会到了现在还糊里糊涂。
这如果欺负的是她家莞莞,凭他多要紧的人家,不能赔自己闺女上梁揭瓦也不是不能。她在屋里听着妯娌的泣声,燥得来来回回踱走,心道怎么到了这种地步老太太还瞻前顾后!
晏蕙出阁时带了两名陪嫁茯苓和冬苓,晏蕙咽气前就是她们在床前伺候的。这会子跪在门口,纪氏问话的时候,茯苓答得比较机灵,条理清楚:“回二太太话,咱们奶奶突然没了小少爷本就伤心,身子虚弱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亏得二姑娘日日照顾。
夫人道奶奶小产身上不好,屋子里也不吉利,通常都拘着姑爷过来,晚间更是不准他留下。后来奶奶身子好些后能下床了,但精神状态不好总胡言乱语,只姑爷陪着的时候尚且好些。
可是姑爷人忙总不在府里,前阵子二姑娘又回去了,奶奶就更加沉默寡言了。那日姑爷突然从外领了个姑娘回来。说是宫里太孙殿下赏的,夫人立即给她安置了院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冬苓扯了衣袖使眼色。
茯苓根本不顾,直白道:“你别拉我。今儿就是被姑爷和夫人罚了,我也不能不说,咱们奶奶太委屈了。
因着是宫里的人,夫人十分重视,再加上之前奶奶不小心伤着过姑爷。夫人就更不准姑爷再进奶奶屋里。”
“什么姑娘?蕙姐儿为着他们傅家的子嗣成了那个模样,居然就急着给姑爷房里添人了?”
纪氏大怒,恨不得冲出去再找傅夫人问个究竟,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冬苓却急着抢话:“二太太您别误会,雨柔姑娘虽然进了府,但姑爷从未去过她房里,只是因着人是太孙殿下赏下的不好抗谕。大姑爷对咱们奶奶,还是十分重情的。”
纪氏回想起刚刚傅明轩的神色表情,那份伤心欲绝不像是假的,面色稍霁。遂又问:“后来呢?”
茯苓接着说道:“雨柔姑娘入府后,姑爷来看奶奶的次数越来越少,奶奶心中积着怨愤,精神就更不好了,卧病在榻整日里都意识迷糊着。
奴婢想回晏府报信,奶奶却不想让太太们担心,直到前两日昏沉不醒,水米不进。今儿早上,奶奶突然就起了床,说想见二姑娘。
奴婢这才禀了夫人请人回府里报信。夫人见奶奶神色异样。竟还吃了小半碗粥,遂觉得不妥又将姑爷请了回来。”
她的一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晏蕙小产后元气大伤又终日神思不清,平素身边无人宽慰再见丈夫添了新人。积怨成疾从而油尽灯枯。
纪氏觉得这两丫头不顶事,那种情况哪里还能由了蕙姐儿说法,自是要立马派人回晏府传话的。
可见着她们哭哭啼啼眼泪鼻涕的,要骂的话就顿在了嘴边,只说了几句便让她们回晏蕙身前守灵去。
二人磕了头起身,冬苓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张口似是想说什么,被旁边茯苓拽住,催道:“快走吧,奶奶生前的习性就咱们清楚,可不能让她最后走得都不舒心。”
冬苓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点头离开。
说是在门口问话,但里间的大太太听得一清二楚。她如今是没有精力去质问傅家,只是垂着床柱低骂亲家凉薄。
晏莞见床柱都被撞得狠了,生怕她手疼,忙将自己手凑上前给她握住,安慰道:“大伯母,您别难过。”
纪氏回屋后自然也只能说些劝解宽心的话,让长嫂多想想晏熹和晏蓉两个孩子。
大太太流着泪低喃:“我知道那许氏是个不好处的婆婆,这门亲事若非是老爷早就定下的,轩哥儿为人又厚重,我是不肯将阿蕙嫁过来的。她还这么年轻,还没个一儿半女的就走了,可让我怎么活。
二弟妹,我算是看清了,甭管阿蕙生前怎么想的要将蓉儿许给轩哥儿,这门亲事我是断不能再应的。我已经折了一个女儿,不能让我的阿蓉也给毁了。”
这意思纪氏自然认同,点头道:“我也觉得不妥,哪有小姨子嫁给姐夫的?何况,早前在蕙姐儿灵前,我瞧着姑爷也是不乐意的。
不过,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家夫人把事提出来,还当众问了蓉姐儿,我看傅家倒是中意。”
“那许氏自然是中意!她儿子年纪轻轻丧了妻子,又不是因着什么天灾**,外头还指不定要怎么想呢。”
大太太没好气的讽刺:“再说,她素来眼界高,寻常人家的姑娘哪里看得上?那有些地位身份的府邸,会把好好的女儿嫁给人做填房?
咱们家老爷虽然去的早,可老太爷生前好歹也是内阁次辅,族里又世代为官,这长房的嫡女给他们家当续弦,她怎会不乐意?”
纪氏想着晏蓉素来温和娴雅的秉性,觉得给人做填房是有些委屈。
晏莞在旁听得有些不明白,皱着小脸回忆起年初用膳时二姐总望向大姐夫,又想到她在姐夫面前那般在意仪容,突然问道:“如果,二姐姐想嫁给大姐夫怎么办?”
显然,谁都没假设过这种可能。
大太太面色不善,纪氏更是一惊,狠狠瞪了眼闺女,今日这种状况莞莞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毕竟,若是没有蕙姐儿的这道遗愿,谁会想到要将晏蓉和傅明轩凑成对儿的念头?
蓉姐儿知书达理,若是她有这种想法,岂不是告诉旁人她往日就肖想着自己姐夫?这是罔顾人伦的。
晏莞丝毫没觉得自己说错话,实诚道:“之前二姐冲出屋外时,余光还在看大姐夫呢。”
说完就见娘亲神情顿滞,大伯母目光所思。
她仰头,双眼迷茫的小声询问:“娘,我说错话了吗?”
纪氏回头看了眼妯娌,搂住女儿不置可否,“莞莞随娘出去罢,让你大伯母再休息会。”
出去的时候,正巧碰见晏蓉。
她穿着一身素衣,眸下泪痕犹在,微微福了身哑着嗓子问道:“二婶母,我娘怎么样了?”
纪氏疼爱的望着她,摇摇头嘱咐:“进去好好陪陪你母亲。”见其颔,突然想到一事,柔着声添道:“对了蓉姐儿,早前傅夫人和咱们老太太说的那回事你别放在心上,你母亲与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给人做继室的。”安抚似得拍了拍她肩膀,本意是让对方放心。
晏蓉面色微凝,眼神不受控制得黯了几分,顷刻才点头,“我听母亲和婶母的。”
闻者心中微惊,面色不改:“好孩子,快去吧。”
晏蓉欠身入屋。
纪氏牵着女儿,等出了客院才低头关照:“莞莞,以后不要再论你二姐姐和姐夫的事,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听到了吗?”
晏莞盯着娘亲,颔。
将军府置起了灵堂,晏老太太身子疲乏,傍晚的时候由三太太周氏陪着回了府。
纪氏和四太太一道操持,有些忙碌不怎么能顾上女儿,就让人将晏莞送去纪府。
将要出府的时候,傅明珠追过来,“阿莞,你等等。”
晏莞许久没见到她了,原是高兴的,此刻却笑不出来,见对方气喘吁吁的就问:“怎么了?”
“三哥哥从大嫂院子里出来后就病了,我得陪着我娘走不开,你能帮我去看着吗?”说完,凑近了轻道:“娘说刚咽气的人怨气大,三哥准是给惊着了。”
晏莞听后好生嫌弃,几盏茶就能醉倒、连爆竹都不敢放的男孩子,怎么能胆小成这样?明明大家都进了那屋子,偏他有事!
但抱怨归抱怨,心中还是担忧的,她边走边从身上掏出那枚沉香木吉祥牌,握在手中前后翻看着,准备待会还给他。
傅明珠见了,愣着开口:“这木牌怎么会在你身上?”
晏莞说明缘由,后者听了神色莫名。
说是神奇,那沉香木牌重新挂在傅明珺身上后,人就回过了神。
他盯着身前的晏莞就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大嫂死了,她怎么就死了呢?”
晏莞本来不想流泪的,受他影响,悲从中来,二人执手相看泪眼,互对着抽噎。
见状,傅明珠才放心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本就嘈杂的外面突然响起人的尖叫声。
晏莞让降香出去看看,没多会的功夫后者回屋,急色道:“姑娘,冬苓投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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