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
计陈一脸空白地看尚陆他们，“这到底什么意思？”
他看看泥坑里的头骨，指着旁边那张学生卡上微笑的小姑娘，“她叫素馨，那刚才跑掉的人是谁？死掉的小女孩又是谁？日记本的主人李园园又是谁？”
“我、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这个副本怎么回事？”
他满脸困惑又惶惶然的，看着竟有点可怜。
夏烁好心地走过来摸摸他的头毛，“不怪你不怪你。”
计陈有点被他抚慰到，心里一暖。
夏烁笑得非常纯良，“小狗狗的脑袋只有那么大，塞那么多东西也太勉强了。”
计陈瞬间变脸，怒道：“谁是小狗？信不信我咬你啊汪！”
夏烁赶紧缩手，怕怕地往尚陆身后一躲，冲着计陈吐舌头。
“别闹了。”
尚陆无语地瞥他。
“尚陆，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
计陈揉了把脸冷静下来，认真问道，“我看你一点不意外。”
夏烁举手，指自己打断，“我也不意外啊，你怎么不问我？”
计陈忍无可忍地指他：“你闭嘴。”
夏烁“嘁”一声，抬下巴哼哼，“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别求我！”
“谁要求你！”
计陈两手握拳，宛若在说“不跟你玩了！”的小学生，然后才转过头继续眼巴巴看尚陆。
他现在觉得，这位新人同志非常有前途，临危不惧，胸有城府，什么都能料到，又面不改色，非常有大将之风，绝对是个不世出的高手。
尚陆并没有理会小学鸡的吵架，自顾自扯下红领巾包着手捡起了那张学生卡翻看，“我其实也挺意外。”
计陈：“啊？”
尚陆眉头微微拧着，稚气的面孔上带着几分凝重，“她比我想象得要麻烦。”
看他一脸肃穆，计陈忍不住搓了搓手指上的泥，心里也有点没底，“那你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么？”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个普通玩家，结果她是那些骷髅鬼的一员，然后我接受了她是反派设定了，她他妈的还跟副本npc用同个名字！”
他语气里带出了些许郁愤。
这他妈的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我确实有些猜测，但目前没办法证实，不过。”
尚陆说到这里停住了。
计陈：“不过？”
尚陆抬眸看向夏烁：“你应该知道。”
夏烁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
计陈：“啥？”
他不可置信地指夏烁：“你都不确定的事，他为什么会知道？”
夏烁眯眼盯他的手指：“你再这么指着我，小心我咬你啊喵！”
计陈：“……”
这么记仇？
尚陆一脸淡定：“由于各种原因。”
计陈：“……”
不想解释直说就好，不用这么敷衍。
尚陆问夏烁：“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出来了？”
夏烁双手搁在后脑勺上，抬头望天。
“碰到那个骷髅公会的人的时候，你想都不想把她推出去——后来在教室里发现了日记本和钥匙的事情，你又说了‘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尚陆语气平淡，“你早就知道她不是普通玩家了。”
他这么一提，计陈猛然睁大了眼，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
当时他们经历完小女鬼的追杀，在教室里发现了那本李园园的日记本，看到里日记里关于钥匙的描述，尚陆认为钥匙会出现在玩家身上是一件不正常的事，而他自己则觉得那把钥匙不过是代表了一种随机的厄运，只有夏烁第一时间举手发表感想，说他知道怎么回事，因为杀死女孩的凶手就在他们这些人之中。
那时候他以为夏烁是在胡说八道捣乱，因为一个普通的二级副本是不应该出现这种奇怪又复杂的剧情展开的，也更加不可能会有厉害到能潜伏成普通玩家模样的npc的，但是现在，他的脸有点痛。
他下意识揉了揉脸，然后半怀疑半不解，用着全新的目光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行事说话跳脱又不靠谱的家伙。
这人，难道是真的深藏不露？
老实说，计陈先前一直觉得夏烁的心理年龄可能也就是个小学生水平，不管是说话语气还是走路那蹦蹦跳跳的样子，都像个没成年的小毛孩，不然哪有一个成年男人说话走路跟他一个德行的？
只是现在想来，这人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在当时看来都荒唐得不行，但是最后却又被证明全是对的。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忍不住问。
夏烁看看他，伸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然后朝他一皱鼻子，非常孩子气地扭开了脑袋。
计陈：“……”
这人心理年龄绝对没超过十岁！他保证！
旁边的尚陆却像是从他赌气的表现里看出了什么，点了点头，下了结论：“她果然是npc。”
计陈：“哈？”
怎么就“果然”了？
尚陆看他，抱着胳膊的手指敲了敲肘关节：“这应该是触发了隐藏剧情。”
计陈更懵了：“副本还有隐藏剧情？”
“不是，等等，”
他做了个stop的手势，皱着眉，“你怎么就知道是隐藏剧情了？”
他冷静了一下，片刻后抬头，试探问，“你们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
尚陆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夏烁。
“这也太奇怪了，”
计陈晃了晃脑袋，“我刷了这么多次二级本，从来没听说过还有隐藏线的……好吧，就当这是真的好了。”
“那么你们的意思就是，素馨——我是说刚刚逃走的麻花辫儿素馨，她其实是这个副本里的一个隐藏npc，然后伪装成了玩家混在我们之中，然后各种借机误导我们把我们带进陷阱里——”
计陈一边说一边理思路，“所以才把钥匙藏我身上，还各种拖后腿，咦等等，那她要是npc，怎么又跟骷髅公会有关系了？为什么那个骷髅鬼会听她的？”
他用一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望向尚陆，亮晶晶的充满了渴望解答的期盼。
然而尚陆对此却并未做出回应，而是不知为何皱了下眉，片刻之后才说，“这些先不提。”
啥？
为什么就不提了？
他想知道啊！
计陈一脸莫名其妙。
尚陆没理会他的震惊，只是转头问夏烁：“如果是你，暗中下手失败之后会怎么做？”
不是？
为什么要问夏烁？
计陈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向夏烁
夏烁重新抱起了小黑猫，挠挠小猫的下巴笑眯了眼睛，“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呀~”
尚陆的脸色微微凝重。
计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会去找别的玩家下手！？”
“那还等什么，我们得快点阻止她！”
计陈急了，“正常人谁会想到有npc能假扮玩家的，肯定要着她的道！我们不能干看着什么也不做啊！”
尚陆又看向夏烁。
夏烁歪头，嘴角仍旧噙着笑，此刻看着却有些意味深长了：“还想问我什么？”
“是你的话，”
尚陆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心又是皱了一下，似乎不是很爽快，所以他又改了口，“你觉得，她会先去找谁？”
夏烁注意到了他的改口，眼睫一眨，偏偏就要顺着他改口前的那半句话说，“是我的话——”
尚陆的脸上果然有显出几分细微的不痛快。
夏烁却当没察觉，继续说，“当然是先找女性。”
“为什么先找女性下手？”
计陈不解。
夏烁眨眨眼，很无辜地一摊手，“ladyfirst啊~”
计陈：“……”
他是在讲冷笑话吗？
尚陆却点了点头，“没错。”
计陈又是一声：“哈？”
不是他想水字数，而是他站在这里，真的全程都是一副“？？？”的表情。
“假素馨是骷髅公会的成员之一，喜欢虐杀新人，这一类人一般都更偏爱看到弱小之人临死前受折磨而流露出的恐惧与痛苦表情，”
尚陆解释，“那么在可以有所选择的情况下，她会优先选择她认为比较弱的人。”
计陈悟了，点头：“原来如此。”
说完他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下意识看了眼人畜无害的夏烁。
这么说起来，会毫不犹豫说出ladyfirst的夏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岂不也是——
这话计陈没说出来，但他下意识望向夏烁的目光，另外两个人都看到了。
夏烁眨眨眼不说话，尚陆却皱眉道：“他们不一样。”
他的语气明显透出一股很不愉快的情绪，以至于神经粗如计陈都愣了下“啊？”了一声。
尚陆不知为何，忽然显得心情很差，他摘下夏烁背着的小女孩的书包，双手包着红领巾从泥坑里把那个头骨拿了出来，装进了书包里，全程一言不发。
计陈感觉自己应该是说错了话或者说做错了什么，但是一时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看着。
尚陆把头骨装好，书包往自己身上一背，冷冷说，“走吧。”
“去、去哪儿？”
计陈小心翼翼问。
尚陆看向夏烁，夏烁挠挠脸，看怀里的小黑猫，小黑猫“喵”一声从他身上跳下来，细长尾巴在地上晃了一下，朝着音乐楼的方向蹿了出去。
“跟着它。”
尚陆说。
计陈：“哦、哦——”
夏烁走在尚陆旁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在他看过来时，好奇问：“你在生什么气？”
“没什么。”
尚陆答道，脚下步伐加快，小脸微沉，半晌后才又说，“你跟她不一样。”
夏烁眨了下眼，过了会儿才问，“你很在意这个？”
尚陆没吭声，他们已经出了竹林，视野骤然开阔起来，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扭头问夏烁：“你还能记起成为副本npc以前的事么？”
夏烁愣了一下。
……
另一边，音乐楼。
木青和乔乔两个女孩正愣愣听着眼前扎着麻花辫，一身血迹狼狈的小女孩哭诉。
“我、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骷髅、骷髅工会的人，”
“素馨”小脸惨白，神情无助又凄惶，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和着不知从哪儿沾来的泥，狼狈得不行，“有好心人拖住了他，让我跑……我，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请救救我——”
木青面露同情与不忍，翻了翻口袋发现没有手帕，灵机一动解下了红领巾递过去，“别哭别哭，来擦擦脸。”
“不要怕哈，姐姐在，你就跟着我们，我会罩着你的！”
她用力拍拍女孩的肩膀。
“谢谢！”
“素馨”连连道谢，用红领巾擦了擦脸，垂下的眼中闪过极其细微的冷笑。
然而她却没发现，在她身后不远处，丸子头的女孩乔乔正惊恐地看着她。
乔乔清亮干净的眸底，正映出“素馨”的身影，和萦绕在她周围，数量多到数也数不清，已经浓郁到满溢出来的无数黑色的亡魂与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