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赞扬之人正是公主宴会那日不见东西又失而复得的王姑娘,王心佟。
“古琴之音色松沉旷远,绵绵悠长,带着一种磅礴的美感。没想到今日由云姑娘的手弹奏出来,竟能如此挥洒自如,让听者仿佛置身山林之中,纵感大地生机复苏之美,又如清风拂面,让人轻松愉悦,实在是妙极。”
苏云飞但笑不语。
秦邈邈身边一名女子想出声反驳,却被秦邈邈按住了,道:“王姑娘的琴艺名冠京都,能得你的赞赏那云妹妹自然是弹得极好。方才妹妹说她跟紫云庭的琴师只学了数日就能如此的厉害,那要是再多学几日,岂不是要和王姑娘你比肩了?”
王心佟听了,并不言语。她自然知道秦邈邈的意思,苏云飞仅凭短短数日怎么肯能练到这样的境界?但她也不愿如秦邈邈的意,被人当枪使。
她不说,自有别人替答,“练琴非一朝一夕之事,怎可一蹴而就。我瞧云姑娘的琴艺,最起码要练上许多年才能有此成就吧。”
“这世上自有天赋异禀者。”坐在一旁的程乐忍不住出声道。
“云飞,你欺瞒公主该当何罪!”黎鸢身后掌事宫女喝道。作为掌事宫女手底下人何其多,平日管教自然生出旁人没有的气势,她这一声吆喝,吓得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苏云飞忙起身走上前,诚惶诚恐道:“民女确实只学了几天的琴,但这几天练的都是这一首曲子,正所谓熟能生巧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若说我弹得好,我自然心生欢喜,最大的功劳却不是我,而是紫云庭的那位老师。”
紫云庭乃京都有名的风雅之所,虽为商户,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平民却都能接纳。且里面坐镇四位精通琴、棋、书、画的能人雅士,都是在炎陵国排上名次的人物。
去年天子的寿辰,请的便是紫云庭的琴师进宫奏乐,那时场面黎鸢至今记忆犹新,那位琴师所奏之曲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天籁。事后她曾亲自登紫云庭的门想拜这位琴师为老师,可对方并未念及她公主的身份,反倒避而不见,拒绝了她。
没想到苏云飞竟能拜他为师,思及此黎鸢放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席间有人道。
苏云飞大大方方道:“你若不信,大可去紫云庭问一问。”
那人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苏云飞说的有理有据,黎鸢也拿她没办法。倘若苏云飞若真的和紫云庭扯上瓜葛,必须趁早料理了去。
她生生压下一口气,起身道:“本宫有些沉闷,邈邈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这个黎鸢,故作和蔼可亲收买人心。又想名正言顺找自己的把柄,又不想让人看出来她端着身份压人。这不是送空子给她钻么。
秦邈邈和黎鸢走了,苏云飞也不愿留在此处供人当话头。她悄悄给程乐使个眼色,两人趁着空隙偷偷溜了出去。
两坐在茂密常青树后面的石台上,程乐道:“她们是不是总这么找你的茬?”
苏云飞笑道:“放心,我应付得来。”
“我瞧那个秦郡主阴阳怪气的,心思不端,你在王府避着她点儿。她在亲王府虽然不会把你怎么样,但出了王府可就保不准了。”程乐神色凝重道,“公主住在皇宫里,虽然鞭长莫及,但是你要知道权利可以压倒一切,你若彻底激怒了她,引她动了杀心,可就……”
程乐担忧道:“你还是避着点吧。”
起杀心吗?就怕她不起杀心。
苏云飞道:“好了,我知道了。今日你离我远点,若被公主瞧见了说不定会连累你。”
“我不怕的。”程乐的话一点底气都没有。
苏云飞劝说道:“你要是孤身一人自然不怕,可你还有父母哥哥,所以不要冲动冒头。我知道你这份心,心中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看见院内女客都往前厅去了,想是时辰差不多了,要开席。二人分开往前厅走。
行过走廊时,苏云飞抬头看见黎鸢和秦邈邈在远处花丛中和武长楠及一名墨衣男子在说话。
厅内是女席,外面是男席。若换做往日,苏云飞自然避黎鸢和秦邈邈远远的,今日她却事事都要与她们二位沾边。先前尉夫人把她安排在黎鸢下首已然惹得这位公主不快,这次安排席位时再不敢自作聪明,于是把苏云飞的坐位安排得离黎鸢的席位老远。
酒宴吃到一半,苏云飞听得外面传来呼和声,听着像是男客们在行酒令。她擦了擦嘴角,对身旁人道:“我吃饱了,出去透透气,你们慢用。”
她起身从旁边的侧门走出去,身形掩在拐角处,看到一群男人在玩行酒令,输的人必须得念一首诗才行。黎真站在席间,小脸通红,一看就是吃了罚酒。
苏云飞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装作从他们旁边经过。她一身白衣明晃晃的,黑发如瀑面目秀美,乍一出现吸引了好些男客的目光,所谓酒壮色人胆,有人居然吹起口哨。
苏云飞悄悄对黎真使了个眼色,快步消失在转角处。
她掩在花丛后面站了一会儿,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等人走近了,才道:“笨,王太傅难道没教过你念诗?”
黎真不服气被一个女人教训,瞪眼道:“老子爱喝酒,你有意见?”
“没意见。”苏云飞翻着白眼嗤笑,看着黎峥气呼呼的小脸道,“我教你一首诗拿去唬唬他们。”
黎峥显然觉得荒谬,“就你?连字都念不全,还会念诗?”
照本宣科她肯定会呀。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苏云飞拍拍黎真的肩膀,挤眉弄眼,“够押韵够特色吧,而且还很好记。”
黎真有些不信,“这是你作的诗么?你可别坑我。”
“快去吧。”苏云飞微微侧过脸,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转身就走。
她特意往园子的深处去,里面有很多假山和掩藏身形的草木,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再便利不过。
苏云飞摘了一朵花在手中把玩,等待着来人靠近。
“你就是云飞?”来人冷冷开口。
苏云飞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位一脸傲慢的墨衣公子,满脸疑惑道:“你是谁呀?”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取你命的人就行了。”对方眯起眼睛,目光中泛着寒光,慢慢朝她靠近。
苏云飞害怕地往后退,“你……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墨衣男子不说话,他面貌生得并不丑陋,只因脸上泛出阴狠之色显得有些狰狞可怖,看起来极恨苏云飞。
苏云飞喊了一声‘救命’撒开腿就跑,身后的人迈开大步追上来。那人脚步生风,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练过功夫的。没跑几下,对方纵身一跃飞身挡住了她的去路,苏云飞又转头往后跑,可对方还是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她。
仿佛并不着急杀她,而是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捉弄够了再动手。
苏云飞喘着粗气,楚楚可怜道:“你要杀我,最起码得给个理由吧,好让我死个明白。”
墨衣男子悠哉悠哉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让你知道也无妨,我杀你是因为你这个女人太狠毒,胆敢欺负邈邈的人,我都要一一杀了。”
“邈邈?你是说邈邈姑娘?”苏云飞苦笑道,“我欺负她?她不为难我就阿弥陀佛了,我哪里敢蚍蜉撼树找她的麻烦。”
“你这种颠倒黑白的女人我见多了。”
苏云飞皱眉,“邈邈姑娘钟情王爷我能理解,难道她要把所有靠近王爷的女人都除干净吗,公子,我瞧你衣着不俗,为什么要给她当枪使呢?”
“你说得太多了。”墨衣男子面无表情一掌朝苏云飞拍过来。
苏云飞转身就逃,她并没有跑得多快,而是手放在腹前暗中积蓄内力。等那人掌风刮到耳后,她身子一蜷旋身想趁其不备还击,谁知旁边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空中寒光一晃,一把剑朝着墨衣男子飞来。
苏云飞就地一滚,滚到了旁边的草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