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睡？”

夜虫伸手，修长的手指刚要划过苏怡琴的面颊的时候，被苏怡琴敏捷的躲开了。

不过是为了一片树叶而已，夜虫懊恼的收了手，苏怡琴眼前，那两根并拢的指间，便捏着一片梧桐叶子。

湿湿的，似乎是被露水打了。

又好像是雾气薰的，夜虫反复把玩着，不是将叶子放在眼前，聚在月光下，透视着叶子的经络。

丝丝清晰的脉络，连苏怡琴也看的仔细。

“要是天下的事，都如同这片叶子这般光明磊落，那该多好？”

苏怡琴似乎有所感，夜色发凉，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夜虫靠了靠。

夜虫顺势索性搂过苏怡琴，正如他一直想做的。原本他以为自己喜欢的应该只是狐容，而且也只能是狐容。没想到，自从那次沐锦捅破了天窗。夜虫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狐容那丫头，也许只是时间积累的感情而已，和对苏怡琴的热烈执着，完全不同。

狐容生气的时候，夜虫总是想方设法要她高兴。

然而苏怡琴一直不高兴，夜虫不但无法让她高兴，反而自己内心也觉得十分不高兴。

苏怡琴压抑的仇恨，而夜虫，一直光明磊落，未曾可以压抑过什么感情。

恨，是一种不值一提的感情。

夜虫一窒这样认为，但是他觉得自己在苏怡琴面前的时候，是不能这样想的。因为女人永远挂在眼中的愁容，以及她从来未曾释怀的心房，更加上夜虫对她浓浓的爱意。都会使夜虫认为，假如自己认为苏怡琴的恨是一种无病呻吟的可笑感情，那他自己会觉得耻辱。

那证明他不了解这个女人，更不配去谈什么爱她。

苏怡琴没有躲开夜虫的手臂，相反却依偎了过去。夜虫猜不透苏怡琴的内心究竟是怎样，但是自己，总是不会拒绝这份香艳的！

“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纸里包不住火，南宫远的阴谋迟早会暴露的。”

夜虫附和，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是应该安慰一下苏怡琴。

苏怡琴点点头，忽然嗓音有些沙哑了。

“你觉得，南宫远是不是也很可怜？”

彷佛触电一般，夜虫一个激灵，身子蓦然发冷，呆住了。

眼前的女人在说什么？

她在说她以前的丈夫很可怜？

丈夫，夜虫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自己可笑的心情。

南宫远之于苏怡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丈夫，即便南宫远从未爱过苏怡琴。从未爱过，夜虫并不确定。南宫远的世界离他很远，不是夜虫的单线思维可以抵达的。

“你看，他虽然设计陷害了那么多人。可是他自己，不是也中毒了吗？没有解药，就算他究其一生苦苦寻仇抱怨，等待的，还不是一个死字？”

苏怡琴的话很飘渺，也好像暗藏了许多玄机，夜虫下意识仔细听了，始终想不透彻。不知道苏怡琴究竟是要表达什么感情。

“琴儿，你是觉得复仇，已经没有必要了么？”

淡淡的问，夜虫并没有在等自己想要的答案。

苏怡琴不会放弃复仇，就如同夜虫永远不会主动去寻仇。

“怎么没有必要呢？”

苏怡琴笑，脸上满是沧桑。

夜虫心里咯噔了一下，摇摇头，避开苏怡琴的眼光。

远处是华城内的万家灯火，一处处隐在黑暗里的院落，一处处晕黄的烛光，就是一处处最幸福的家。

夜虫没有过家，芙蓉门就是他的家。

苏怡琴有过家，就在黑暗中的某处，再也不会有烛光亮起的地方。

像一次诀别，夜虫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想法。

转而注视着苏怡琴完美的脸部弧线，这个女人在命运的不公待遇下，是否曾经低低的哀鸣抱怨过？

肯定是有的吧？

夜虫思来想去，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苏怡琴曾经抱怨过。

可是她恨过，现在也在恨，这是必然。

为什么自己无法下定决心帮她呢？复仇？杀人？之后呢？会有什么在等待自己？

又会有幸福在等待苏怡琴吗？

“我只是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真的。他很可怜，但是可恨多过可怜。假如他选择其他的复仇手段，我也许会原谅他。可是他竟然这样，视所有人心性命如草芥。我不能原谅他，不能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