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兄弟,夜虫。”
南宫远平静的说着,目光在苏怡琴不解的脸庞上游弋。
“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夜虫问。
“因为我想告诉你,身为一个帝王,最最忌讳的感情,就是恨。这是一种智能让人丧失理智的疯狂感情,因为身为一个帝王,手中至高无上的皇权,会促使你达成任何夙愿。而那些执着的,追随你多年的夙愿,必定不是身为一个帝王所必须的。你必须放下它,然后去接受新的夙愿。那时,你才是一个合格的理智的帝王。没有什么能够左右一个帝王的心智,而帝王,天生是用来左右他人的人。这种天赋异禀,除了父皇,你也有,夜虫。”
南宫远说的很诚恳,苏怡琴有些佩服南宫远的冷静和目光长远。然而事实上,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让苏怡琴感到惊艳的。他不温不火,含情脉脉,却永远含蓄。如若不是他所背负的不堪负重的枷锁奴役了他的心智,他也将是一个他口中合格的帝王。而毕竟,他也是一个合格的情人。
合格,苏怡琴想着。
却是很合格,她毕生所有关于浪漫和不浪漫的幻想,都来自这个异想天开的男人。
他是浪漫的,挫折中,他不断的为苏怡琴制造着各种匪夷所思的意外。
他是不浪漫的,爱情中,他从来不曾主动开口说过一个爱字。
理智是南宫远的特点,而不理智,也是南宫远。
“我不会做什么皇帝的。”
夜虫眼神一寒,目光直指向苏怡琴。一个箭步上前,扯了苏怡琴的胳膊,夜虫吼道:
“我只要她。”
又转向女人惊吓的眼神,夜虫几乎是在乞求。
“跟我走。”
“不。”
苏怡琴摇摇头,张开双手推开夜虫。看看身后的南宫远,苏怡琴叫道:
“我不走,他也要死了,我也要死了。我们一起死。”
“跟我走!”
夜虫几乎疯狂了,眼睛变得通红,质问着女人。
“你在说什么!你是我的婢女!现在我命令你跟我走!”
“我不是什么婢女!”
苏怡琴挣脱开,身子跳到南宫远身后,越过南宫远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失控的夜虫。
“我是醉妃,我是他的妃。”
“贱人!”
夜虫咆哮起来,怒瞪着苏怡琴。手中的长剑一指,苏怡琴以为是要冲自己刺过来,躲避不及,只好捂了眼睛。
时间似乎凝固了,良久,苏怡琴没有感觉到那抹冰凉在体内四处游走的刺骨感觉。
滴答。
滴答。
滴答。
是什么滴在地上?
苏怡琴想着,睁开了眼睛。
“远!”
南宫远像一个破碎的娃娃,脸上变换着种种骇人又凄厉的表情。血花在南宫远的胸前开的妖艳,苏怡琴看到那把原本在夜虫手中的长剑,现在正插在南宫远瘦弱的心口。一滴滴妖艳的花儿绽放着,落在地毯上。染开了一朵又一朵的妖冶玫瑰,转眼,南宫远身前的地毯上,就布满了鲜红。
夜虫将手中的剑投掷向了苏怡琴,可是他的手腕却一转,剑锋朝南宫远过去。而南宫远甚至连躲都没有躲。也许死在夜虫手上,对于南宫远来说,是又一次仇恨的轮回幻灭。但是对现在的南宫远来说,也许并无所谓究竟是谁终结了谁的生命。
他所在意的,是谁给了谁生命。
苏怡琴的隐忍和美好,唤醒了南宫远的热情心情。
这就够了。
南宫远死时,就依偎在这个他折磨了四年的女人怀里。女人的衣襟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和殿内浓郁的檀香相比,显得更加惬意舒适。
南宫远是笑着,闭上了眼睛。
而苏怡琴却哭着,送别了这个让自己恨了四年的人。
末了,苏怡琴忽然发现男人的前襟半开着。
手伸进去,拽出来的东西,让苏怡琴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还是祸起的那块布料,光泽柔滑,触手之间,苏怡琴几乎以为那是一片晶莹的皮肤。
“倘若抚琴,必触其肤。”
布料上写着八个歪斜的字迹,苏怡琴颤抖着手,再也无法控制悲痛欲绝的心情。
“我不觉得痛!不觉得痛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啊,一开始就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
一夜,苏怡琴抱一会儿南宫远的尸首,又抱着手里的布料大哭一场。没有人知道苏怡琴究竟在哭什么,许多人都说仇人如果死了,那就应该笑,大笑。
可是苏怡琴心里,死的哪里是仇人?
南宫远,分明是苏怡琴的冤家情人。
这种情,无关乎地位阶级,也无关是非曲直。
只要怡情,不管什么,那都是情,真情。
夜虫没有多久,就被沐锦召集的人请到了金銮殿上。
殿内群臣臣服的跪倒一殿的时候,夜虫只是冷冷的,在想着那个痛苦的女人。
沐锦说的什么,夜虫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沐锦大意是说,夜虫的身份本来就是皇子,至于何以流落民间,何以又重新进宫。沐锦编的理由夜虫也没有兴趣去听,而且,那些臣子未必敢有人来问。
死无对峙,但是帝王来说,是活着,也没有可以对峙。
谁敢和高高在上的皇对峙呢?
夜虫披着那抹明耀的黄,朝苏怡琴呆的宫殿走去。
南宫远的尸首,应该已经被处理了。可是夜虫要怎么处理南宫远在女人心里的痕迹?是否也可以向肉体一样,大火一焚,就可以灰飞烟灭了?
“琴儿。”
步入殿内,夜虫却没有看到苏怡琴的身影。
疑惑的叫了女人的名字,夜虫看看殿的四周,没有女人存在的痕迹。
她去哪里了?
夜虫心底一沉,迈了步子出来。
终于在粗大的榕树树干背后看到女人的踪影,夜虫呼一口气。上前拉了苏怡琴的手,柔声道:
“冷不冷?”
苏怡琴似笑非笑,手指指着夜虫身上的颜色。
“我不冷,这颜色很冷,你才应该觉得冷吧。”
苏怡琴说的没有错,夜虫的确感到很冷。女人的冷漠是他冰冷的来源,假如苏怡琴此时是欢快的,那么他夜虫,也会是意气奋发,并发誓有所作为的皇。
“还在想他吗?”
问题一出口,夜虫就觉得很后悔。这不明摆着的么?才一夜而已,这个痴呆的女人,这么的死心眼儿,忘记一个人,至少要比常人多两倍的时间吧?
那么明天,后天,她是不是就好了呢?八壹中文網
“我在想,是不是在阴间,你母亲已经不再干这个勾当了。”
苏怡琴笃定,没有打算顾忌夜虫的心情。
夜虫一惊,似乎有些明白苏怡琴此时的心情。对,她既然没有恨南宫远,那么她一定在恨弄出换颜毒的自己的母亲。她恨她,可是夜虫要怎么办才能不让她持续这种心情?
“她死都死了,据说阴间的阎王是铁面无私的。”
夜虫说道,自己也为自己的幼稚感到羞愧。
苏怡琴却认真的点了点头:
“对,铁面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