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这一天，时间推到晚上，临时搭建的表演台上如火如荼的进行新生晚会。

长时间运作的设备灯光使得台上的温度上升不少，后台的工作人员脸上泛着油光，宁颜静待，最后一个节目结束之后，她代表新生发言。

一席红裙，庄重地盘了发，却又别出心裁地用了一个裸色系的豆沙口红，不施眼妆，整个人显得青春又不失庄重。

程敬轩刚报幕完从台上下来，坐在椅子上任凭工作人员补妆，宁颜把演讲稿摊成一个长方块状，把水递给他，等他喝完拿着演讲稿站在旁边给他扇风，她问到：“上面很热吗？”

程敬轩点点头，表情淡淡，却掩盖不住萎靡，脸上的妆黏糊着难受，但是为了尽量保持也不敢随便做表情，更不敢肆意妄为地脱了身上的衣服，以免乱动出汗得厉害把妆弄花了。

见状，宁颜便道：“你下来点，我给你把扣子解开。”程敬轩穿的是很正式的西装，两个领子立起来，扣得紧紧的。

宁颜抬头，仰望着灯光下的程敬轩。少年似乎在一夜之间将身形拉长，变声期的公鸭嗓已经消失，转而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稳重的声音。褪去了婴儿肥，棱角分明的脸上做起冰块脸更加的自然了，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桃花眼，黝黑明亮的眸间藏着无尽的星芒与深意。

他沉稳，内敛，不显山，不露水，前几年还说是早熟的小孩，现在就变成了称赞。

程敬轩听话的微弯腿，目光淡淡地看着专心给他解扣子的宁颜，微凉的手指不经意间触到脖子，肌肤相处带来的粘稠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撞上了宁颜的指腹。

那种被微微挤压的感觉更为明显了，忍不住再次咽了一下口水。

宁颜皱眉：“你别一直动啊，我眼花。”

顿时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段小白歪头好奇的看着他们，实在看不下去：“宁颜，我来吧，就你这架势，等到你上场了未必都能够解开。”

奇怪的是，段小白的动作比宁颜粗鲁多了，那股奇异的压迫感却没有出现。

新生晚会气氛很是欢快，除去直升的老油条，顺利考进东华的一批小年轻，大多都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般，脸上带着明显的拘谨和青涩，却又掩盖不住好奇。不少人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主持人互相讨论着，那明晃晃的表情就像是和主持人相识已久了。

你们看啊，那个就是程敬轩，长得帅，成绩还好，还是零班的班长。

东华高中部的女团算是变相的艺术生团队，是一群长得好看，腰细腿长但是成绩算不上很好的团队，学校很是重视，所以在新生晚会上，女团的表演被安排在最后一个，2008年还没有韩舞的概念，但是女团的表演已经有韩舞的雏形了。因为平时学校很多事情需要这只，不仅请了专业老师给他们做训练，从声线形体舞蹈再到语言，分门别类挺齐全的，就打算平时养着，然后等到该拉出来的时候拉出来，高三的时候该出国的出国，该去艺校的去艺校，并不会说拖低学校的升学率。

女团一出来，掀起了全场的最高潮。周边是嗨到极致的环境，激情的灯光全场乱扫，青春有活力的肉体在台上有节奏的挥舞着四肢。

宁颜在后台静静地背着演讲稿，时不时瞟几眼表演台边的程敬轩。

段小白眯眼看着舞台，抬了抬下巴，凑近宁颜，“你说你们合作了那么久，怎么还是这么公事公办的模样？”

“怎么就公事公办了？”

“平时除了公事，就没见过你们私下有交流过。”

宁颜道：“瞎说，我刚刚还打算帮他解扣子呢，被你抢了而已。”

段小白不在意地耸耸肩，“就你刚刚那模样，解的开才怪呢。”指了指台上，拉着宁颜往台上走，“走，去候场，颁奖完就到你了。”

“别拉。”宁颜拨开段小白拉着她的手，天气太热，一碰就黏，“我自己过去。”

迎面看见那双明亮的眸子，二人互相点点头。

擦肩而过的时候——

“加油，别紧张。”

宁颜微微笑，她什么时候紧张过了。

只要他不提出“紧张”这个词语，她就不会紧张。

三年来，宁颜总算知道了一点，即使程敬轩是一块冰山，还是一块憋不出屁的闷葫芦。感觉即使经历烈日灼烧也只会和她说“加油别紧张”的闷葫芦。

一如三年前的开学礼，谈谈自己的心得，灌一壶鸡汤，新生代表发言就好了，全程保持微笑，最后对新生深深鞠一躬。

晚会完了，那个细长的身影战力我在公司门口，身后映出大片阴影，衣服已经换下，手里面提着一个空的袋子，目光注视着某个虚空，目光沉稳内敛。见她出来，向她递过袋子。

宁颜抱着衣服出来，在厕所胡乱地卸了妆，笑起来露出秀气的梨涡：“班长还不回家？”

对方点点头：“快了。”

“给我的？”

“嗯。”

“谢谢啦。”

就如段小白说的，他和她的关系，一直就是合作关系，自数学竞赛结束了，就没有进一步了，反而还倒退了。

宁颜揉着手背上的水珠：“照理说，明天开始重新分配班干部了吧。”

毕竟初中三年已过，这三年她想了很多，也从和他的合作中学了很多。她发现，她并不适合副班长这一个职务，她很懒，甚至很多时候提出的意见，都是废话。程敬轩很多事情，不询问她的意见，反而效率更高。偶尔会拿出他给她的幸运硬币看一看，笑一下，感受一下萌动的心。

只是，她累了。此刻的她只想好好学习，珍惜家里人和友人们。至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游戏。

28岁的大龄妇女真的不想玩了。

程敬轩平静地看着她，不做声，宁颜笑了声，缓解此刻的安静：“你会是班长吧？”

“会。”

宁颜把衣服一股脑塞进他给的袋子里面，笑道：“我估计不当了。”

程敬轩停住脚步，黝黑明亮的眸子似乎多了冷漠。

“小伙子！”宁颜力度恰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活像一个怪阿姨，“我要好好学习啦！你一定要加油！别——紧——张——”

刻意用夸张的语言去溶解此刻的宁静，大肆渲染了一番学习的重要性，有夸大的成分，但是也不忘褒扬管理的成分，只是程敬轩不为所动，云淡风轻的脸上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看她的表情就同看着未知的虚空，没有任何区别。

宁颜明白，现在就是到了该闪了的时候了。

次日她和李淡清一起吃饭，她特意说起此事。

“那我们班再也不会有副班长了。”

宁颜百无聊赖地拨着盘子里面的青菜，点头后摇摇头：“怎么可能会没有副班长。总会有人争着做的。”

“不会的。”李淡清喝完最后一口汤，施施然道：“宁颜之后零班再无副班长。”听到宁愿以上争辩之后做出如上的结论，艳丽的眉眼间不以为意。

李淡清的脸蛋经过三年的锤炼，越发的妩媚，如说宁颜是软萌的春日小花，那么李淡清便是冬日艳雪下的傲梅。

宁颜道：“可不能这说，你看啊，三年来我这个副班长好像真的除了充当花瓶就没有别的作用了，都说勤能补拙，可是三年下来我还是挺废的啊。”

李淡清蹙眉：“看来你是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啊。”

饭堂人很多，现在是用餐高峰期，几个拿着饭的学生频频望着吃完了还不走的她们。

李淡清见了。“别说话，先走吧。”

当天下午，进行了班干部的改选。宁颜早早的就和庄叶说了高中打算定心学业，不再担任副班长一职位。托腮，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开学注意事项和改选情况。

“副班长，先空着。”

兴许是听李淡清说过几句小话，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宁颜低头在本子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写上三个字，想啥呢。顿了顿，再加上三次，别乱想。

放学。

“除了这点，其他方面呢？”宁颜被庄叶叫去了办公室，庄叶靠坐在办公椅上，光线从身后的落地窗透过来，手中转着钢笔，“老师认为，这点不是理由。”

“学习是学生的本质。”

“管理也是一种学习，加之三年下来，你做的一直很好。”

宁颜怂怂地摇摇头，“老师我做的不好。”

紧接着无论庄叶说些什么，宁颜都是一副坚决而又绵软的模样，那种就像是将东西弹入棉花之中，虽然泄了气，但是却无济于事。又聊了几句，便从庄叶的办公室退了出来。

经过零班，一群人三三两两的凑堆学习，程敬轩身边也有一堆，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旁边围了一群讨论物理题的人，他不做声，只在讨论停止的时候加插两句，给那群人一些思路，然后讨论继续。

他的脑后勺抵住墙壁露出白皙纤瘦的脖子，光照下远远能看到精致的锁骨。

比她的好看。

似乎察觉到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