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他目眦欲裂,扑上去手忙脚乱的抱起她,却见她摔倒的地方放着一把掏炉灰用的铁铲,锋利的边缘泡在鲜血里,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啊!”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他只觉得偏体生寒,失声乱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脚步声纷乱地响起来,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冲了进来,见到这情景都吓得要哭:“年姐姐!年姐姐!”
乔青只觉得怀中小人儿的身体越来越软,忍不住用力晃动:“你醒醒啊!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小年!小年!”
几个大点的孩子一听不对,转头质问:“这是你干的?”
他来不及否认,那些深爱着安小年的孩子们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揍他”,拳脚就落了下来。
他害怕伤着安小年,顾不上反抗,先把她推离了怀抱,然后就地一滚,抱着头缩成一团。
孩子们的拳脚并没有多少力气,打在身上还抵不过他心里的痛。一片混乱中,他从众多腿脚之间向安小年看去,却见她微微睁着眼冲自己伸出手来。
“阿青……别打他……”
他只看到她的嘴唇在虚弱地翕动,却明白了她还想为自己说话。
没这个必要。他狠狠咬着嘴唇,恨不得此时能有个人杀了自己。
安国强终于赶到,顾不上多说什么,弯腰抱起安小年向外跑去。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安小年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像枝寒风里的柳条,软绵绵地晃着,毫无生机。
那情景映在乔青眼睛里,他顿时就发了疯,拼命想冲出去看看安小年的脸。
可其他孩子们一拥而上,直接把他推出了院子,石头,树枝,各种武器毫不留情地砸过来。
“亏小年姐对你那么好!”
“混蛋!”
“打死你!”
孩子们咒骂着,直到打不动了才渐渐离去。
他像滩烂泥似的躺在地上,脑袋里只在想安小年无力垂落的那只手。
“她死了。”他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是我杀了她。”
脸上浮现出一个近乎绝望的笑容,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像某个方向走去。
安小年头上被缝了十几针,等回到家已经是大半个月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乔青。
可家里没有,李家饭馆没有,他们常去的地方都没有。她急得不行,可安国强只是说乔青可能离开了,孩子们也都支支吾吾,怎么都不告诉她真相。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终于从说漏嘴的街坊那里听说,那天有人看到乔青跳进了楚江。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她锁起房门谁也不见,抱着被子哭了一天一夜,等安国强破门而入,才发现她已经高烧昏迷不醒。
这一病又是月余。
自那以后,除了周义死时,安小年再也不曾为男人伤心流泪了。
而在今天这个凄清的夜里,她再一次体会了当年的心情。
心碎的心情。
“阿青。阿轻。”安小年闭上眼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感受夜风如刀般在脸上割过:“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萎靡地从缆车上下来,她无视工作人员惊奇的眼神,垂着头缓缓走向公交站。
站台空无一人,她坐到长椅上,将脸伏在膝头,昏昏沉沉地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远远地有脚步声传来,速度不快,却在坚定地向她靠近。
她没有留意,只觉得那人的喘气声又粗又沉,像个老年人。
“喂……”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是在叫她吗?她蹙眉,不想搭理。
“安小年!”沙哑的,含着焦急的声音。
她有些不敢置信,又等了一会儿,却再没听到那人喊她。
是幻听了?
她失望地抬起头,却在下一刻惊得张开了嘴。
项轻墨站在不远处,正一边喘息一边看着她笑。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安小年的神情渐渐冷肃,扭过头看向另一边。
项轻墨苦笑一下,抬脚走到她身边坐下,谁知安小年却像触电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站台另一边站好。
这下真把这丫头得罪了。项轻墨惆怅地揉了揉眉心,起身向她走去。
“滴滴!”公交车恰在此时进站了。
安小年也不管线路对不对,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车。她包里装着公交卡,交过费后头也不回地向座位走去。
“喂!请投币!”公交车司机在她身后说。
已经交过钱了啊。她不解地回头,才发现项轻墨也跟上了车。
他身形高大,站在过道里头几乎要碰到车顶,此时正皱眉看着投币箱上红色的“投币2元,不设找零”字样。
“我没带现金,可以刷卡吗?”他冷静地问。
公交车司机用看碰瓷的眼神看着他,但见他衣着楚楚,到底还是没有直接骂人,只摆了摆手说:“那您坐出租车去!我还真没见过坐公交还要刷卡的!”
“不行,我就要坐这辆车。”项轻墨转头看向安小年,发现她已经坐下,正扭着脸默默看向窗外:“您先开车,等到了城区我叫人送钱过来。”
“嗬!”公交车司机心想今儿可算是开了眼,什么样的b都有人装:“连公交车都坐不起,倒是挺会做梦的!不好意思了您呐,麻溜儿的下车去,别找不痛快!”
除了安小年,全车的人都盯着项轻墨,有的面露不屑,有的窃窃私语,还有个小朋友走到他面前:“叔叔,我妈妈说要助人为乐,这五毛钱借给你吧。”
项轻墨盯着那枚闪闪发光的金色硬币,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遇到了重大难题。
“呃……谢谢……”他伸出手,似乎真的要放弃自尊去拿那枚硬币。
安小年噌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几步冲下了车。
项轻墨唇角勾起,拍了拍小孩的肩膀说:“我不坐了,谢谢你好孩子!”
在全车人的目送下,他脚步轻松地走下车去,车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差点把他夹住。
这样尴尬的境遇在他看来完全不值一提,此时他心情尚好,眼睛里只有那个怒气冲冲看着自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