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乔青下令，语气依旧恶劣。

安小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头被轻轻推向一边，靠在某处。

“肩膀借你靠一会儿！”乔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知是不是靠近了的缘故，她竟然觉得心底一暖，不那么想哭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依偎着，谁也没有再说话。有一种莫名透着安全和温暖的感觉在小屋中萦绕，渐渐地，安小年的脑袋越来越沉，就这样睡着了。

等第二天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昨天的事就好像一个梦。但奇怪的是，从那天起乔青的态度好了很多，做事情也越来越出色。

他记住了常去店铺的所有菜单，不光能帮忙擦桌子倒垃圾，还能像个服务员似的点菜端菜，动作流利服务周到，被人问起时就说自己是主家的孩子，很快就有饭馆愿意雇佣他了。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去交涉，收废品的人居然让了一小块地段给他们，虽然少，但毕竟是一项稳定收入了。

他不让她再去乞讨，转而用收废品的钱进了一些小玩具拿着卖，虽然被城管追了两次，但他总能提前洞察先机，竟然没被抓到过，还挣了不少钱。

渐渐地，安小年对他佩服地五体投地，每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惟命是从。

可分离比他们想象的来得更早，也更突然。

“年姐姐！”

忙了一天，安小年刚进家门，迎面就扑上来一个瘦小的男孩，像只小猴似的抱着她的腿就不撒手了。

“周义！”她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喊：“快放手！我要去做饭！”

“我不！就不！”四岁多的周义撒泼耍赖：“我要听昨晚那个故事！唐僧是不是让妖精吃了呀！”

安小年刚想再厉害一点，突然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拎着周义的领子直接把他甩到一边去。

“嗳！”她吓了一跳，拔脚就要冲过去：“别摔坏了！”

“没事！做你的饭去！”乔青拦住她，冲厨房的方向抬抬下巴：“快点！我饿了！”

“阿青！”她跺着脚抱怨，可软糯的声音一点威胁力都没有。没办法，转身进了厨房。

她做饭切菜还要站在小板凳上，做饭的步骤又都是自己摸索的，所以一时间忙得头都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焖熟了饭，另一边锅里热油开始冒烟，她把切好的菜往里面一扔，却忘了水还没控干，油一下子炸飞起来，把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一个人影迅速闪到她身前，为她挡掉了大多数油点。

“阿青？”她眨巴眨巴眼，突然发现他露在外面的半条胳膊上全是烫伤的红点，顿时吓得乱了方寸：“怎么办？怎么办！爸爸！爸爸！”

“别叫了！”乔青拧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到水池边冲着胳膊，头也不回地贬低她：“真不知道你之前怎么活的，笨得要死！”

安小年已经习惯了他的毒舌，也不在意，转头看到锅里的菜马上要糊，赶紧扑过去抢救。

“别动了！”乔青的动作比她快，抄起铲子把她挤到一边：“边上等着去！”

安小年噘了噘嘴，乖乖坐到一边的小板凳上。

看了一会儿，她得出了结论——乔青也没做过饭！

他的姿势并不比她娴熟，只不过出奇的镇定，只在第一次撒盐的时候询问她的意思，到了第二盘菜，动作已经极为流畅了。

人家怎么就能这么聪明呢！安小年钦佩极了，看着他轮廓优美的侧脸由衷地说了句：“阿青你真的好厉害啊！”

乔青的脊背微不可查的挺了挺，等稳稳把菜盛出来，他才冷冰冰地来了句：“要你说！”

安小年“嘻嘻”笑着，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怎么都不洗脸呢？”

自从乔青来了福利院，她从未见过他洗脸，就像故意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似的。

“要你管！”乔青的语气更加恶劣。

吐吐舌头，安小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不是要去李家菜馆当服务员了吗，爸爸跟我说要给你做件新衣服，就选青色的好不好？正好合你的名字！”

乔青的动作突然停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极低的声音说：“不是那个字……”

“什么？”安小年没听清，凑过去好奇的问。

她的小脸距他不过咫尺。因为每天风吹日晒，两颊粗糙皴裂，早已不像当初那么柔嫩。

只有那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纯净而无辜，仿佛依旧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心弦被什么骤然拨动，少年轻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大脑一片空白地低头亲上了她的嘴唇。

只是一瞬，那种柔软温润的感觉却像是一把箭狠狠扎进他的心，流出了鲜红的血。

痛极，也爱极。

理智渐渐清醒，他迅速后撤，几乎不敢再抬眼看她。

“你干什么啊！”

他突然听到安小年轻笑起来，猛地抬头，却见她用手背轻轻蹭了一下嘴唇，像是对待福利院任何一个孩子的恶作剧一般装出生气的样子：“真是个傻孩子！”

她怎么可以这样？

他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她笑着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动容。

火光的映照下，他能清晰看到她颈窝中间有两个小小的黑痣，像个欲语还休的冒号。

“等等！”因初吻而生的局促和期待统统变成了怒气，他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几步上前把她的身体拌了回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漠视别人！简直跟你妈一模一样！”

安小年微红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我妈妈……阿青你见过她？”

“我才不要见她！”乔青的脸色也变得很可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骂道：“那个贱女人！”

“你……你！”安小年双目圆瞪，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来，半晌，有两滴眼泪如珍珠般缓缓滑了下来。

乔青的心痛极了，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她。他明白自己这些天做的梦必须要醒了，咬咬牙鼓足勇气，用力把她一推抬脚就跑，谁知……

“啊！”安小年被脚下的什么东西一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摔倒在地！

“笨蛋！”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到底还是停住脚步瞥了她一眼。

谁知只这一眼，他便吓得魂飞魄散。

安小年紧闭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脑后缓缓流出了一股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