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安小年仿佛看出他是多么的孤独失落,可她只心软了一瞬间,又强迫自己心狠起来。
“看您说的!”她轻轻将器械盘放在桌上:“家里这么多人,不都很孝顺吗?”
项嵘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怎么了?这可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这次轮到安小年愣住了:“那我应该说什么?”
项嵘想了想,皱着眉头装出一脸严肃:“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说完,自己先被自己逗乐了。
安小年看着他,嘴唇勾了勾,笑得单薄而无力。
“看来还真是有事!”项嵘收了笑容,沉吟了一下说道:“上次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的!”安小年不假思索打断了他,顿了顿低声说道:“您让轻墨少爷给的赔偿已经足够多了……”
“真的?”项嵘怀疑地看着她,犹豫一下还是说道:“我不是要拦着你报警,只不过这种事报了也没用……”
“您别说了!真的不是因为这个!”安小年听不下去了,连忙找了个别的理由:“是我家里,我爸爸……身体不好。”
“哦,是这样啊。”项嵘想了想:“轻墨认识不少名医,晚些时候我跟他提提,让他帮着给你爸爸找个好大夫!”
“不用!”安小年几乎脱口而出地拒绝了,可在对上项嵘的眼睛时,她的声音骤然轻了下去:“谢谢……”
她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一方面反复提醒自己眼前的老人是自己的敌人,一方面又明白他是真心想帮助自己,忍不住心生纠结。
“我给您量量血压吧!”她转移话题,说着就去推他的轮椅。
“等等!”项嵘阻拦不及,一本相册从他膝头滑到地上,照片顿时散了一地。
“哎呀!”安小年完全没注意到项嵘正在看照片,暗骂自己不小心,连忙蹲身去捡。
凌乱的照片被收进手里,她才发觉这是项家的家庭相册,里面有项家的全家福,年轻时的项亦平和前妻抱着项轻涟,还有……
她的手微微一颤,用了好大劲才止住异样,低着头问:“这是……”
项嵘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照片:“你还没见过我二儿子吧。唉……”
他的叹息饱含对往事的感慨,透着老迈和虚弱之气,是一个老人在暮年回首往昔时忍不住发出的,里面究竟有没有遗憾和后悔,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安小年并没有多留意,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手中的照片吸引走了。
那也是一张全家福,一男一女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笑容温和,气氛和睦,完全是三口之家的标准模样。
男孩的容貌明明是稚嫩版的项轻墨,可不知为何,却让安小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并不来源于项轻墨,而似乎是另一个她曾经认识的人。
不过她并没有思考太久,视线落在项亦凡的脸上,迟迟不能移动。
他容貌俊秀,唇鼻和项轻墨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双桃花眼脉脉多情,整个人的气质就显得格外温文隽朗。
就是这个男人,就是这个已经有妻有子生活富裕的男人破坏了自己的家庭!
她忍不住用力攥住那张照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排解心中难解的愤恨!
项亦凡的妻子容貌并不出色,尖腮薄唇,身材纤瘦高挑,浑身透着干练决绝的气质。一双凤眸剔透犀利,项轻墨的眼睛明显是遗传自她。
她知道项亦凡出轨吗?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我……也没有见过夫人……”安小年压低声音,似乎只是简单的好奇。
“唉……”这声叹息更加沉重,其中似乎还隐隐透着痛心:“你见不着她了,她病得很重,在医院住了很多年了。”
病重?住院很多年?
“什么病?”安小年追问。她心头有种猜测——多年治不好,却也一直不会影响性命的病,似乎只有……
项嵘答非所问,他又看了那照片一眼,似乎是在自言自语:“w国分部建设得差不多了,亦凡怎么还不回来……”
众所周知,项亦凡在三年前前往w国建设分部,期间一直没有回来过。
安小年不好再问,她看向照片,心中有无数疑惑。
妈妈她……还和他在一起吗?
十几年前,到底还发生了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还有项轻墨……
她看着那张稚嫩面孔,莫名的熟悉感再度浮现——那场绞碎了她父母婚姻的丑事,对他的生活又有怎样的影响呢?
“我上次听丛雅小姐说,轻墨少爷以前当过兵呢。”她努力将视线挪开,一边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一边继续捡起其他的照片:“是不是不喜欢上学呀?”
“哪有!他成绩好得很!”项嵘冷哼一声,似乎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跟我闹脾气,十几岁就离家出走,自己跑去国外当雇佣兵,差点没命回来!”
居然这么凶险?安小年轻抽了一口气——十几岁,算起来正好就是安家破产前后!
这其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不得而知,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项轻墨的生活就是在那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恰巧她此时又捡起一张项轻墨的照片,看起来比前一张略大了几岁,眉眼舒展,气质孤傲。
安小年只觉得熟悉感更甚,忍不住停下来仔细打量,突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怎么了?”项嵘不解。
安小年胸中像是被塞上一大团棉花,干涩滞闷地几乎无法呼吸,却也柔软温暖地一塌糊涂。两种感觉交织,让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没、没事……”她努力喘息着,拼命压制颤抖的声线,只是此时的情绪太过复杂,纵然用尽所有的理智和毅力,也无法轻易按捺。
她只好将头深深埋在膝上,环抱住自己,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
“怎么了?哪儿疼吗?”项嵘被她的样子吓到,还以为她的旧伤复发了,旋动轮椅来到床头拨通了内部电话:“刘嫂!快叫人来!”
佣人们很快前来,在项嵘的指挥下七手八脚地将安小年抬回了房间,然后叫来了孔医生为她检查。
就在这闹哄哄的一团中,安小年一直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只有泪水在不停涌出,好像疼得无法忍受。
“怎么回事?”就在这时,于嘈杂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宛如正午钟声一般直击安小年的灵魂。
她骤然睁开眼,于簇簇人群中直接看到了心中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