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三起案件已经过去六天，下下周的星期一，就是凶手再次犯案的时间。

所以燕倦云直接开车上了高速道，带着樊钰笙与洛潸潸俩姐妹前往隔壁t县的路。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喂，姐。什么事？”燕倦云一边开车一边接电话，“……啊，霖霖潸潸在我这呐！您放心，不会有事的……啊，我心里有数。嗯嗯，我没把她们往凶杀案现场带——真的——我没以前那么不靠谱，真的真的！你和姐夫就放心吧——”

“嗯。好，我知道了。”

燕梓欣挂了电话，看着这个坐在她面前，这个身带着她‘丈夫’身份二十年的男人，道：“洛明灯，事到如今，我们离婚吧。”

“离婚？！”坐在沙发上高大的男人猛地攥紧拳头，他看着面前这个以闲散姿态坐在他面前的女人，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戴了十五年的绿帽子，是怎么有脸跟我提离婚的？”

燕梓欣从烟盒里抽出一只女士香烟，动作熟练的点火，她面无表情的抽了一口烟，白烟袅袅地萦绕在她面前，模糊了她的脸也为她增添了几分诱人风情。

燕梓欣往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没脸提？先出轨的人是我吗？结婚二十年但私生子都已经十九岁的人是我吗？洛明灯，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

“你别这幅样子看着我。”燕梓欣对着洛明灯的脸喷了一口烟，笑道：“我可不是那些会为了情爱疯狂的女人。我有钱有资本，凭什么为了你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守身如玉？既然你喜欢在外面玩，还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给我扣绿帽子。我当然是礼尚往来，也在外面玩跟别的男人生孩子了。我不但要生，我还要光明正大的生，我还要把我生的孩子带到你洛家冠上你的姓上你的户口来让你养。”

“毕竟洛潸潸洛霖霖这么优秀的两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是你洛明灯这个懦夫的种。”燕梓欣看着洛明灯黑漆漆的脸色，心情愉悦不已，她灭了手里的烟，猛地伸手捏住了洛明灯的下巴，看着这张曾经让她曾觉惊为天人的脸，嗤笑道：“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我，记住了洛明灯。没了我燕梓欣，你又算个屁。”

洛明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只能颤抖着曲着身任自己的妻子动手，他咬着牙，“……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妇道？”燕梓欣挑眉，随即松开洛明灯的下巴，直接就是一脚踹在洛明灯的腹部，将人踹到了茶几上。

因为洛明灯的撞击，茶几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茶杯茶壶连带着茶几上大部分东西摔在地上摔的稀巴烂，狼狈的就像她与洛明灯的婚姻。

“洛明灯你还以为这是封建社会吗？还妇道？”燕梓欣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瞥了眼洛明灯的下半身，道：“你要我守妇道，那你怎么就不管好你的下半身呢？”

“等着吧洛明灯。”燕梓欣起身，沙发的风衣往上一甩披在身上，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推开了洛家大宅的大门，寒风带着她的话灌入洛明灯的耳中：“你现在拥有的，都会在不久之后失去。我能让你飞黄腾达，也能让你失去一切——”

“还有——那个女人给你的所谓的我出轨的‘证据’，也是我特意暴露的。如果你管好了那个女人不让她动我的两个女儿，我们还是能继续过下去的。”

洛明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梓欣离开的身影，他与燕梓欣结婚二十年，却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燕梓欣。在他的记忆中，燕梓欣一向是温婉贤淑的，这样的霸气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他甚至都不敢在她面前放肆，更莫说反抗——燕梓欣携枪。

而待燕倦云鬼话连篇扯完，一抬头就对上了樊钰笙的眼睛，燕倦云：“……”

“舅舅你说这话有脸没？”洛潸潸噘着嘴，嫌弃道：“以前是谁发现我和霖霖的天赋之后，时不时就把我们带到现场的？要不是我妈，我和霖霖现在就是半个警察了。”

燕倦云：“你说清楚！到底是谁跟在我屁股后面赶都赶不走？还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威胁我？洛潸潸你还敢有脸说是我带你们去的？”

洛潸潸：“可要不是你嫌我们麻烦把我们带到现场，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呢！所以都是舅舅你自己惹的祸！”

燕倦云：“……我惯着你了是吧！洛潸潸你就不能有个女孩子的样？一天到晚跟个皮猴儿一样上蹿下跳的！你就仗着我不打你闹吧闹吧！迟早有一天你得因你这性子脾气吃大亏的。”

“我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呢！”洛潸潸撩了撩额前的刘海，道：“我可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你越不愿意吃亏你越要吃亏。”燕倦云教育洛潸潸，“生活就是这样，你得到某一样东西就必会失去某一样东西，这是代价。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不会再有后悔的余地。洛潸潸，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有野心有能力，可你从来就不会考虑事情发生之后你付出的代价……”

“我承担得起舅舅。”洛潸潸打断燕倦云的教育，她斩钉截铁的说：“我付得起任何代价。”

“——我曾经也这样认为过。”燕倦云打着信号灯，一边打转一边拐道，“你很像我——或许说是像你妈。但是你没有你妈那样的魄力，你也承担不了后果。我不干涉你的人生，但你也不能一昧的干涉你妹妹的人生。”

“舅舅你在说什么啊？”洛潸潸歪着身子靠在了车椅上，目光转向了角落里低着头不起眼的洛霖霖，明明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却总是能得到更多人的关注和宠爱，“霖霖是我的胞妹。我们俩根生同源，双生并蒂。没出生就在一起了，现在在一起怎么就成了我干涉她的人生了？”

“……到酒店了，下车吧。”燕倦云没有继续和洛潸潸争辩，洛潸潸也知趣的没有嚷嚷。

燕倦云争先下车，绅士的为副驾驶座上的樊钰笙开了车门。

“谢谢。”樊钰笙点头谢道。

“不客气。”燕倦云咧嘴一笑，看起来非常阳光帅气，“这里不属于我们那的管辖区，所以调查起来有些麻烦，需要办理一些手续——今天我们先休息，明天就去看。”

樊钰笙点点头，他看着赖在迈凯伦里不肯出来的洛潸潸和站在车外的沉默的洛霖霖，提议道：“要不我先带霖霖去吃饭？你们舅侄俩先谈？”

燕倦云忙不迭答应了，他小心地牵起洛霖霖的手，见她并没有反抗的意味才放心的将她交到樊钰笙手上，他说：“那霖霖就麻烦你了。我先和潸潸谈会儿话，等会儿就过来。”

说是谈会儿话，却是在太阳落下之后，舅侄俩才一前一后闹着别扭进了酒店。准确来说，是洛潸潸单方面闹。

骆长亭说这个洛潸潸不简单。樊钰笙说他知道，他感受到了。

骆长亭跟他说，洛潸潸洛霖霖是一对双生并蒂莲，姐姐表面看着想抛下妹妹独自一个人往前，可其实一直都死死拽着妹妹不松手。妹妹看似依赖姐姐寸步不离，但却拼命想逃离姐姐的身边。

她们的宿命，是从诞生起就紧紧纠缠在一起的。谁也无法单独逃离对方身边，所以，她们最后的结局注定是不会太好的。

燕倦云订了四间房，洛霖霖的房间被订在了最高层，一个人住。樊钰笙和燕倦云住在同一层的隔壁，而洛潸潸被安排在了一间总统套房，也是一个人住。

燕倦云一直都有意无意将双生并蒂莲姐妹花分开，这点做得非常明显，他非常防备姐姐洛潸潸。这点，樊钰笙都很赞同。

樊钰笙从骆长亭那里知道了洛潸潸洛霖霖俩姐妹之间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洛潸潸这个女孩子太耀眼太明亮，她的光刺痛了双生妹妹，甚至黯淡了妹妹的光。

她的人生可以光芒耀眼，却不一定要带着她的妹妹一起。这不是一起发光发亮，这是一厢情愿的伤害。

t县的夜景非常漂亮，霓虹灯五光十色的闪烁，隔着一层玻璃都能从霓虹灯的色彩斑斓中感受到t县的热闹繁华。

“扣扣扣。”

“请进。”樊钰笙放下手里的书，整理了一下浴袍。看到进来的人，笑了笑，“你穿成这个样子是要做贼吗？”

被说成贼的燕倦云穿着一身廉价驼色棉袄加牛仔裤，头上扣着一顶七老八十的老爷子才戴的遮耳帽，不是个贼，配上这身衣服偏偏就像个普通人印象里的贼。

燕倦云看着只裹着一身浴袍的樊钰笙，帽子下的目光稍微往酒店房间的摆设移去，他也没往屋里走，只是站在门那里，“咳！那个，我来找你说点事。还有这个衣服吧，其实是因为我没带换洗衣服，随便在衣店里买的。”

“你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谨的。”樊钰笙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第一次在作者见面会见面时，你不是很理直气壮的说想和我谈恋爱吗？怎么现在就怎么拘谨了？”

燕倦云：“……啊，这事你没忘啊……”

说是谈恋爱，但暗喻的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不明说也不过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台阶。

樊钰笙摇摇头，露出一个慈爱般的笑容，像是看着自己的白痴儿子一样看着燕倦云，说：“毕竟是第一次被人光明正大的提出‘谈恋爱’，怎么会忘记呢。”

“……我当时发癫……是一时糊涂……”燕倦云颈间的喉结随着他本人的吞咽不住的滑动，可见他的紧张和慌乱——燕倦云确实是紧张，他手足无措的对樊钰笙解释：“……毕竟你知道我是个变态，就算被踹去当了警察也还是改变不了变态本性的。但是，但是我真的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的，当然能做男朋友就更好了……”八壹中文網

“啪啪啪！”

燕倦云话音未落，系统空间里是骆长亭便啪啪啪为他鼓掌，他对樊钰笙感慨说：“为了不让你讨厌，既然能指出说自己是变态的事实！这兄弟够狠！”

樊钰笙对这话不能赞同：“确实够狠。也有自知之明。”

看着樊钰笙不回话，燕倦云越发的急切了些，平时那张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的嘴在这关键的时候偏偏像是被涂了胶水一样，黏的紧紧地，让他除了面红耳赤一个字也说不了也解释不出。

“好了好了。”樊钰笙看着燕倦云这个狼狈样子也软和了些，他本就是开玩笑，把人逼紧了就过了，“这么晚了你找我什么事？”

燕倦云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平时第一次对别人服软道歉：“……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真的。”樊钰笙拍了拍屁股下的沙发，示意燕倦云过来坐下，“说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燕倦云巴巴地走到樊钰笙旁边坐下，他问：“钰笙你觉得我大侄女洛潸潸是什么样的一个小女孩？”

“啊？洛潸潸？”樊钰笙对燕倦云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他眨巴眨巴眼，确定燕倦云是很认真的问他这个问题而不是做铺垫后，回答道：“古灵精怪、讨人喜欢、多才多艺、口才也不错性格直率开朗就是很倔，也不肯吃亏……嗯，能在十五岁获得那样的成就，已经是个非常优秀的小姑娘了。”

燕倦云：“那洛霖霖呢？你对她的看法是？”

樊钰笙皱了眉，道：“洛霖霖嘛？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姑娘吧。沉默寡言不引人注目，好像也没什么主见，洛潸潸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平庸，在我看来是对她最准确的形容词。”

燕倦云听完樊钰笙对双生并蒂姐妹花的评价之后沉默了几分钟，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并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樊钰笙，“……我不打算明天将洛潸潸带去现场。而且之后，我也准备让洛潸潸从这件案子里断出去。”

樊钰笙眉头比刚才皱的更紧，他看着燕倦云，问他：“洛潸潸的电脑技术很强，是她提前找出凶手与被害者们之间的联系——怎么突然就不让她参与了？”

“因为我怕。非常怕。”

樊钰笙一愣，他没想到燕倦云会对他说出‘怕’这个字。

就像燕倦云自己说的，他变态又强大，‘怕’这个字似乎并不符合他的人设。

这个人的本质就像他表面表现出的一样——强势霸道、不服输且变态，‘怕’这种掉价的字眼和怯弱的感情应该是很难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但他现在不仅说了，还一连惯说了两个。

“你在怕什么？”樊钰笙问他。

“洛潸潸的偏执、好胜心都非常强。”燕倦云说：“她做事果断决绝不考虑后果，又因为过早取得成就造就了她的极端自负——我怕她提早得到了凶手的信息，带着洛霖霖去找他。”

原来是担心这两个孩子出事啊。

樊钰笙松了口气，又觉得燕倦云的担心有些好笑，他伸出，手自然的拍了拍燕倦云的肩膀，道：“你多虑了。两个小姑娘能做出什么大事。就算是真的去找凶手了，也不会傻到当面和凶手对峙。现在的小孩子鬼着呢，比大人都厉害。你越不让她去，她越是要去，与其让她单独行动遇到危险，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在眼皮子底下也好看着点。”

“……”燕倦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最后也只能沉默的起身，被樊钰笙送到门口。

走之前，樊钰笙突然出声，“我其实不能算是同性恋。但我支持并赞同同性恋。关于你的侄女的撮合和你的邀请，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没关系。”燕倦云抬头直视樊钰笙的眼睛，阴霾散去，目光里尽是自信和坚定的光，“一开始是我的错。但我不会放弃。你继续往前走不用回头，我会使劲的拼命的去追，总有一天能追上你的。”

樊钰笙心里不是滋味，他说：“何必那么执着呢。”

“心里有了一样东西就想去追，这是欲望。放了个人在心上，这也是欲望。”燕倦云笑了笑，方才的那些阴霾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而光芒再一次从他这里万丈喷涌而出，足以击碎这世间一切的灰暗。

他说：“而人们往往把欲望的满足看作是‘幸福’。我喜欢你，想得到你，想让你属于我——这就是我对你的欲望，我是个变态，所以我只想满足我的欲望。如果同时这也能成为满足你的欲望，就是所谓的‘双向奔赴’了。”

燕倦云低眼看着樊钰笙，两人相视不知过了多久，燕倦云才抬手搭上了樊钰笙的肩膀并倾身往前凑了凑。

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吻，非常的轻，呼吸都来不及交汇，发丝都来不及相触。轻的好像是一个错觉，却又无比的真实。

“我目前还不是你的欲望。”燕倦云的唇蹭着樊钰笙的发丝，他声音里有着满足，用着叹谓的语气说：“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一定会成为你的欲望。亲爱的，晚安，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