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城市灯火通明,万家烟火喧嚣满溢其中,为这一座座水泥钢筋铸就的高大的冰冷添上了丝丝人气与不能言说的感觉。
郑嫣然三人吃饱喝足,缓步在这座城市的热闹中。
“对了,我一直都没问你们。”骆长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问道:“以你们俩的家庭,就读咋们市最好的高中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吧?怎么就去读了专业学校?”
“童童成绩不好,上不了好的高中,就听了老师的话报考了职中。”城市的灯光在郑嫣然的眼中闪烁,漂亮的像是两枚深夜下映满星河的宝石,“我呢是犯了事,那些学校为了自家名誉都不肯要我,干脆就跟着童童一起去读了职校。”
骆长亭好奇地问她:“你犯了什么事这么严重?”
“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的那种事。”郑嫣然莞尔而笑,她手里握着周梓童的手,握的很紧,“还……死了人。”
骆长亭没有再问,他并不想知道那个死了的人是谁,但死的原因也不外乎那么两个。
在一起,被所有人反对之下的赴死或是爱而不得,极端的赴死。
说完这话,他们刚好路过一家关了门的花店。
花店旁边的垃圾桶里,被塞满了没卖出去却在今日失去了芳泽的花。有玫瑰、桔梗、芍药、波斯菊……最底下,还有一株黄纹满覆,奄奄一息的百合从花朵的尸体下爬出,对着每一位路过的行人,以示它千疮百孔憔悴损毁了的花。
周梓童莫不着的出了声:“前面有人求婚?”
骆长亭望过去,只见前面不远处,商场面前的广场前,有很浪漫的玫瑰花与白蜡烛摆成的心形,有一个男孩站在心形的前面,捧着一捧娇艳欲滴的艳红玫瑰花,对着一位女孩单膝下跪。
“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男孩大声的喊到:“我喜欢你!我爱你!”
“好好好!”“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快快快接下来……”“别磨蹭啊!接着呀!”“看人家男孩子多有诚心啊!答应呗……”“他为你做了这么多,答应他吧……”
周围自动围城一个圈的人群呐喊助威,兴奋的好像被这样追求的人是自己。但女孩明显不乐意,脸上还带着被愤怒与茫然。
于是有些人不乐意了,嚷嚷着“人家辛辛苦苦弄了这么久,就是想和你谈个恋爱,你这幅表情是怎么回事啊?”“就是!什么人啊!”“装什么装……”
“哇!”郑嫣然夸张的叹了一声,“秦哥童童你们快看,一场盛大热闹被人祝福的绑架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出现了。”
确实是一场绑架,世俗、伦理与世人的绑架。
骆长亭问秦水沉:“你介意我用你的身体去解围吗?”
秦水沉对这种强制性的场面也非常不爽,于是他道:“不介意,骆先生快去帮忙吧。”
“喂!我们去帮忙吧!”
郑嫣然的声音与秦水沉的回答异口同声而出。
“秦哥你去扮那女孩的男朋友!我和童童去当她的闺蜜去骂那些人。”
郑嫣然掏出口红和化妆盒,飞快地给自己化了个战斗妆,雄赳赳气昂昂的不问秦水沉周梓童俩人的意见就把他们拽了过去。
看着在前面大战四方不落下风的郑嫣然,骆长亭则伸出手护着周梓童和那个事件中心的女孩,顺便将在旁边无事录像的人的手机拍掉。
“这种事有什么好拍的!请尊重一下女孩子的个人形象和隐私!关了!都关了!”
这件事在吵吵闹闹与郑嫣然的骂声中渐渐落下了帷幕。
送走女孩后,三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秦水沉感慨:“想不到郑嫣然这么使得下脸面。敢当街骂人,一挑十不落下风还赢了,真厉害啊!”
“是啊。真厉害。”骆长亭则对此若有所思,他道:“你不觉得郑嫣然像是把自己代入了那个被威胁的身份了吗?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所谓感同身受也不过是无病呻吟。就算是对这种事看不过眼最多是解围,更多的是冷眼旁观是站在道德的高处指责批评——郑嫣然的行为明显激烈过头,不符合她的人设。”
系统r插嘴:“她的人设?”
“是啊。”骆长亭笑了笑,说:“和恋人在一起被所有人反对,恋人自杀后叛逆了的、接地气、爱化妆、又刚又刺、厌世厌的不太明显的一个富家千金——照理来说应该是直接上前去踢了玫瑰蜡烛,给那个男生一巴掌臭骂一顿再潇洒的拉着人家姑娘离开——而不是像个被……的去和路人对骂。”
秦水沉:“被什么?”
“被世俗□□之后的人。”骆长亭说:“她那个样子,太让人心酸了。”
她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像她的名字一样美好的女孩。
天逐渐冷了,初秋踩着夏末的尾巴顺着夏离去的脚步来到了人间。
就像秦水沉承诺的一般,只要他打拳时周梓童在,那么他一定会拼命的赢下擂台赛,无论对方是谁。
但让秦水沉意外的是,周梓童竟是竞技场的vip客户。她下注的次数一个月近百次——也就是说,她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擂台赛并下注。
但自从跟着他们炒股之后,骆长亭就很少再让秦水沉去地下竞技场打擂台。而是一把一把的教他如何看股、换算、转手等,秦水沉不笨,但他并没有股市准确内幕的获得渠道,这才是他炒股的最大弊端。
就像郑嫣然他们说的一样,这家公司从一开始的平缓甚至是每天以百分之几的点开始涨跌之后,股市已经陆续有股民开始抛售自己购得来的股份。
其中抛售出的股份有百分之二十被周梓童他们那一群有钱人小孩群给抢购,剩余的百分之六十则被他们背后的大人们购走,还有一些被其他人抱着‘说不定就大涨’了的股民购走当摆设。
骆长亭跟着插了一脚,靠着打拳得来的钱,陆陆续续购买了不少的零股。
当几个月后,这家公司的股价以喷薄式逐渐涨幅,股市里一片鬼哭狼嚎。买过这家公司股份的人欢呼,没买的人扼腕叹息或是酸言酸语,将股份抛售出去的人则恨不得砍掉自己的手。
骆长亭送出去的钱也陆陆续续回到秦水沉的银行卡中,这还赚了不少。
转眼又是几个月流水般过去,冬踩着秋末的衣角,携这朔风与小雪纷纷扬扬的洒向了人间。
骆长亭也与秦遥峰逐渐熟悉并建立起良好且友好的和谐关系。
职校——
“考得怎么样?”秦水沉捏着一只笔站在四号考室门口,问周梓童:“有把握靠进年级前一百名吗?”
“考不进也得进。”周梓童背着小书包,手里拿着手机,突然凑到秦水沉身边,低声道:“我买通了年级前一百五十名中82%的同学,让他们这次考试比着我平时的水平往下考。一人五百,年级前一百我进定了。”
说着还把‘证据’摆在了秦水沉面前。
“人才啊!”骆长亭:“这以后谁tm再敢说童童是白痴我削他去!”
周梓童这波氪金骚操作可谓是闪瞎了骆长亭和秦水沉的眼。七万五,相当于一户普通人家三年的开销。这丫头片子就为了进年级前一百,轻易就撒出去了。
秦水沉默默咽下了涌到喉间的鼓励,氪金玩家太牛逼,钞能力爆表不是他这等平民所能及的。
“不过,为了一个排名花掉七万五,值吗?”秦水沉如实问道。
“值。”周梓童顿了顿,迟疑着道:“我爸说,只要我考进年级前一百,他就同意我住校。”
秦水沉与骆长亭不约而同想起了周梓童三更半夜跑去竞技场看拳赛下赌注的场景……
有钱人家的孩子泡妞赛车喝酒是常事,过分点的赌博吸毒嫖妓——不过这些差不多都是纨绔子弟才做的事。富家小姐一般来说都是逛街购物,不然就是参加宴会表演才艺或是干些别的什么——像看拳赛、下注这些事,一般来说都是纨绔子弟才喜欢参与——周梓童这种‘乖孩子’确定是出乎他们的认知了。
“嗯。”秦水沉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关心问道:“你家人知道你去竞技场看拳赛吗?”
“……我爸不知道,我妈不管我。”周梓童垂下眼眸,鸦翅般的睫毛遮住了她那双漂亮的眸子,“我妈是在我两岁的时候改嫁我爸的。我爸对我很好,不过他是继父,也不好管的太多。”
“这样啊。”秦水沉闭嘴没有再问了。
像这样改嫁或另娶之后亲爹妈变后爹妈的家庭太多,周梓童能遇到一个把继女当亲生女儿养大的继父算是她的幸运。但能在二婚对象将一婚对象孩子接受并视为亲生的情况下,自己却从亲生母亲变成继母的,这样的大概还是很少见吧?
周梓童却仿佛来了兴致,她平时话很少,是行动派,“我还有个弟弟,小我四岁,是个天才,跳级读了初三,跟秦遥峰是一个学校的。嗯,他叫沈清醉。”
“沈清醉……”深情罪?骆长亭甩了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联想从脑子里删除,却又莫名觉得这名字熟悉。
系统r开口提醒:“秦先生的弟弟小秦先生的男朋友就叫沈清醉。”
“哦~”骆长亭:“我就说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原来是小峰同学的男朋……男朋友啊?”说到最后骆长亭的语气都弱下来了。
“这不挺好的吗?”
“对!起码他们不会为了称呼而苦恼。”骆长亭脑子里又跳出了以前看过的一则故事,不由得道:“不过童童知道她弟弟是小峰的男朋友吗?秦先生,快!问一下!”
“……”秦水沉不自在的移了移目光,轻咳了一声,“童童,你知不知道……你弟……和我弟的……嗯关系?”
周梓童回头瞅了秦水沉一眼,“知道啊。你弟和我弟在谈恋爱。”
“哎?”秦水沉问:“你不反对吗?”
“我为什么要反对?”周梓童迷茫的看了秦水沉一眼,道:“俩小孩子谈个恋爱怎么了?”
秦水沉隐晦道:“他们俩都是男孩子。”
“男孩子就不能和男孩子谈恋爱了吗?”周梓童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看着秦水沉,她说:“男的和女的都能谈恋爱,女的和女的、男的和男的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了?”
秦水沉张了张口,看着周梓童迷茫不解的眼睛,还是将这些事剖开给她讲了,“你不会觉得两个同性的人在一起会……很奇怪吗?”
“为什么要觉得奇怪?”周梓童脸上的迷茫疑惑逐渐加深,“某种事或物既然已经发生或存在了,就算中途结束或改变,都不能否认它已存在的事实。既然发生了就一定有它发生或存在的道理和意义,谁都不能否认,所以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秦水沉:“因为……世俗不太赞成这种存在。”
“世俗?”周梓童歪头,她抓了抓背包肩带,道:“就是代表大众想法的那玩意?那大众说你是畜生,是不是你就得觉得你是畜生?你不能因为愚昧无知的人多,愚蠢恶心的言谈声比你大,辱骂指责的态度气壮就觉得他们是正义。什么叫世俗,大众就是世俗,愚蠢就叫世俗。”
“当某一件无法定义对错的人或事出现时,少数服从多数,从来都不是正确的决定方向。多数人都有眼睛,少数人才有理智。”
“不然是傻叉吗?别人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你就信是对的,别人说那是错的你就认为是错的啊。”周梓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弹出刀刃抵着秦水沉是胸膛,“我手里有一把刀,指着你。我是杀人犯吗?是不良少年吗?”
“我觉得是。”骆长亭插话,“杀人犯和不良少年也不敢这样光明正大掏刀指人。童童怕是有点反社会的倾向……”
骆长亭话还没说完,周梓童就将瑞士军刀收回了衣服口袋里。动作很是熟练,看来平时是没少耍刀。
“我不反对他们谈恋爱。”周梓童往上提了提背包肩带,“但也不支持。”
“这世界上没什么路是好走的。谁都不容易,谁都饱受非议——如果因为这些就分开,他们这感情不是真的,是假的,是一时兴起的游戏。”
“如果他们能坚持下去,却饱受非议——那我就去找个女朋友,替他们分担一些非议。这个世界,对女孩子可比对男孩子严苛太多。”
“‘凤栖梧桐树,龙盘九霄顶’。”
“做姐姐的要保护弟弟,姐姐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