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付尔岱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方乐嘻嘻说:“考虑到肯定已经有人不耐烦了,付先生,我就照实说吧,说的不对,你就当我是瞎猜好了,反正听听而已,你又不会掉块肉,是吧?”
付尔岱冷哼一句,没有回答。
反正一时也走不了了,看这小子鬼扯什么,单方面的指责的话,他可不怕,他爹付一袋是有钱人,律师一请一大把。
方乐说:“先澄清一件事,付先生前面说了谎吧,你的妻子被卡车撞的时候,你在现场吧?虽然你快速离开了,貌似,嗯……回来时还换了辆车,但你飙着离开的时候,我可是看到了车里面开车的人,那就是你!”
面对方乐的套问,付尔岱欲言又止。
他才不会愚蠢到此时跟人打嘴仗呢。
“付先生你否认也没用,你车速那么高,虽然事发的路口没有监控,其他路上估计也被各种交通监控拍下来截图了,再说,你肯定无法供出同一时段自己身在哪里,所以隐瞒也没用。”
付尔岱身娇气贵,可不是个能服输的人,忍不住说:“证明我在不在现场又有什么意思,撞人的又不是我,是那辆卡车,哈哈,你不会是说,是我安排了那辆卡车撞人吧!”
方乐说:“撞人的自然不是你,但是,你可以利用那辆卡车来撞人,因为那辆车几乎每日每时都在同一线路在城内往返运货,风雨无阻,只要知道了这点,让你的女友主动到路中心就好了。”
付尔岱哈哈大笑,洛静也皱眉。
这小子,不会是推理小说写太多,魔怔了吧。
付尔岱笑完,不屑地质疑:“请问我要怎样让她站到路中央?从后背推?骗她走到路中央等卡车来撞?你脑子掺水了吧!”
方乐不为嘲讽所动,继续有序地说:“如果你推了人,卡车司机不会看不见,你让她在路中央站着等,她也不会听你的,但是,你可以让她主动过马路。”
付尔岱这才首次盯着看了方乐一眼,又别过视线,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方乐说:“手法说起来简单,你其实是约好了,和女友于某一时间点在这里汇合,并让她就等在斑马线的那一头,但其实,你提前就到了,就躲在车里,而车呢,就停在街的对面,只不过,你开的是辆陌生的车,车窗户黑色,又关着,所以女友看不到对面车里的你。”
“你一边躲在车里,一边看着表,并注意着身后方向的街道,一等卡车出现,就快速降下自己车的车窗,做出某类动静来,让街对面的女友注意到你,她自然就走过去了。”
付尔岱对这种分析很无所谓的样子,冷笑却不解释。
洛静倒是忍不住了,想插口说你这是想当然就算小菲看见男友在街对面要她过马路,也不会大意到不看路况忽略一辆大卡车的!
但方乐似乎知道她要讲什么,手一压,继续下去。
“当然,我说的是最理想的情况……实质上,这种手法偶然性太大,必须在细节上加以补充……好吧,那我重来一次。”
“你和女友约定在这个路口会面,你说会开着车来接她,但你过了约定的时间,还不见人,你女友估计会焦躁,肯定事先打给过你一通电话,但你却说,自己因公司的事务耽搁了,估计要晚几分钟到,让她耐心等着。”
“你的女友只好忍耐着等,她左顾右盼,却始终没等来来接自己的那辆车,就在她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却看到了让人气恼的一面,她发现,她的男友竟然就在路对面,一辆自己不认识的车里!”
付尔岱听到这里,口唇轻微哆嗦,似乎方乐已经提到了他无法无视的部分。
哪知方乐又耍宝一样说:“哦,但是呢,这还是不够的,还是无法保障让女友失控走下斑马线,所以呢,你更进一步,完善了下故事细节,你在降下车窗,大声笑着引发对面注意的时候,还附带着让女友看到了再也无法忍受的一幕!”
洛静听得有些入神了。
不得不说,搞写作的就是会增强叙事氛围。
“那一幕就是,你的车里当时并不止你自己,副驾驶上,还有一个人,那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彼时正荡笑着,搂着你亲热,无比的放肆,那一刻,你的女友气炸了!”
“明明是和‘我’约好让我等在这里来接我,你推脱公司有事要迟到,谁知,你竟已在对面,车里还载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肆无忌惮,我被自己的男人欺骗了,赤裸裸!”
“到这里,女友哪里还能抑制,醋意满天,大步就走向对面意图质问,却没注意到大卡车的临近……付尔岱先生,不得不说,你设计了一个对女人来说很有效的局,而且你清楚自己女友的脾气,估计这个女人平时就很让你头疼吧,她疑心重,脾气大,加上孕期心性也不好,你想甩掉她,却知道不容易,只好变相杀人,至于你女友会临时掏出手机边问着你在哪里边过街好等会儿打脸捉奸,这种行为也算喜闻乐见,无意中更增加了你女友被撞的几率。”
“付先生,你看,我猜的怎么样?”
方乐目光灼灼,这通常就是他小说里的侦探解密完成时的状态。
付尔岱情急失控,口齿结巴。
“你、你胡说乱猜,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细节,你当时又不可能看见!”
方乐嘿嘿笑说:“我是没看见,但我好几年前看过一部短篇小说,那里面的犯罪手法,乃至角色身份、动机,都跟付先生你遭遇的极为雷同,付先生,你该不会模仿了那篇不成气候的小说吧?”
“你、你、我、我……”付尔岱语不成句。
洛静看傻了。
意思是说这桩是对一篇小说的模仿犯罪?
白痴么?
方乐使劲在付尔岱身上嗅了一下,说:“付先生,你身上还有浓重的香水味儿呢,包括脖颈上,唇印没擦干净呢,你的前一辆车上搭载过女人,你否认不了的。”
其实,女人的存在及香水味儿来自方乐对细节的回忆,并非先想到小说才问女人的问题。
付尔岱终于能成句了,不敢相信地说:“你、你怎么可能也看过那篇小说的!”
方乐呵呵笑说:“我怎么不可能看到,我本身就是个写小说的,看过的本就不少,而且你不知道吧,你模仿了的这个小短篇,就是本人我本人写的,当时笔名‘方方’,出道之作!”
怎么会……
过于戏剧性的打击让付尔岱身体一软,靠在车门上。
模仿犯罪却碰上了原作者,老天爷,有没有这么玩人的啊!
洛静也傻了片刻,不过毕竟是警察,想了想,凑近方乐低声说:“喂,就算你猜测的都是对的,我们也没什么证据证明肇事案就是他的预谋吧?”
方乐捏了捏鼻子,说:“本来是没什么有效证据的,不过呢,嘿嘿,他自己前头暴露破绽了。”
“怎么说?”洛静凝神询问,鼻如琼脂,脸似莹玉,近在咫尺,让方乐一瞬有种触手可得的遐想。
他解释:“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到达车这里的时候,付尔岱正在接电话,我推断,那个给他打电话的,正是那个被利用了的陌生女子,只要根据电话找到那个女人,仔细询问她当时现场的详情,以及付尔岱的可疑表现,我想可以用审讯打开一个突破口的。”
电话?
洛静不由看向失神状态的付尔岱,没想方乐嘿嘿笑着一手掂起一个爱疯手机的一角,貌似是方才顺来的。
洛静抓过爱疯,又恶狠狠地说:“钥匙!”
“什么钥匙?”方乐很无辜。
“别装蒜,手铐钥匙!”
恶霸一样夺过钥匙,又要回警棍,洛静走向付尔岱,正儿八经地说:“付尔岱先生,我怀疑你涉及一桩有预谋的杀人案,现在请你跟我到警局走一趟。”
付尔岱失神落魄地跟着走,实质上他不在乎现在被拘役本身,只是不甘心被识破,于是走了两步后回头大声问:“我想知道,那篇小说里,为什么是那样的结局!”
那个久远的小说里,在完成了杀妻犯罪之后,紧接着的一句话就是:“第二天,这位丈夫就被登门的警方带走了,后来法院判决,罪名是预谋杀人……”
故事的前面,只字片言都没提警方的行动,但末尾自以为得逞的凶手一下被拘捕,显然是被警方看透了真相。
方乐觉得好笑,回答:“很简单,是因为妻子没被撞死,第二天就被救醒了,她的口供让警方对丈夫起了怀疑。”
这个手法的优点是不需要自己亲自杀人,缺点则是,需要自己露面来完成布局,而且受害者不一定死亡。
这一提,方乐不由又联想到当时写这篇小说时的心理。
其实这个小说构思在后来看极为幼稚和粗糙,前提条件不少,破绽太多,他是写完后才觉得不够精彩的,但因为是首作,敝帚自珍,寄给一家小刊物,对方竟真的刊发了。
至于文末那段,是要寄出去时,他临时添加的。
唉,只是毕竟有人以那东西模仿犯罪了,这心理的滋味儿怎么那么怪?
不行,我要将这个案子跟到底!
只是,一抬头,咦,人呢,不仅洛静及付尔岱不见了,远处的现场似乎都在大撤离。
方乐嘀咕一声:过河拆桥啊!
他急匆匆地跑回现场,在警戒线内,拉住一位交警,问:“你们头儿呢?”
交警看是他,也没多想,回答:“洛警官锁着一个人坐着一辆警车走了,估计是去西沙分局了吧。”
还真的是用完就扔啊,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方乐恶狠狠地埋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