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带着容浅在府内园中一边漫步一边说着话儿,无非都是一些有关凤孤的话题。
容浅笑着问:“温姑娘可是对我这位凤大哥有意?”
温婉脸上立时一片羞红,微微别开眸,“凤公子一表人才,身边又有容浅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温婉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容浅看在眼里,心中暗笑,有了情郎却还表示出一副爱慕凤孤的姿态,这狐女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且,到现在为止,她仍旧没有从温婉身上感觉到半丝妖气,以至于她不敢轻易下定论,只能旁敲侧击。
不过“红颜知己”那四个字却是结结实实将她给雷到了,险些没呛着。
“温姑娘想必又是误会了,我与凤大哥只有兄妹之情而已,倒是温姑娘你,与他在一起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个女子这般谦逊有礼,所以,你对他来说必定是极为特别的一个。”容浅抿了抿唇,突然想着若是让凤孤和一只狐女成了亲,待凤孤日后知道时,不知会是何种表情呢?
听得容浅的一番话,温婉娇容之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欣喜之色,眸子也渐渐亮了起来:“容浅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容浅笑了:“自然是真的,他喜欢你只不过不敢承认罢了,改日我再说说他。”
反正凤孤不在,随她怎么忽悠都行。
温婉脸上微红,轻声道:“那真是多谢容浅姑娘了。”
“不必客气,只要到时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就好。”容浅笑着调侃,然后又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对了,不知温姑娘昨日傍晚可出门了?”
温婉微微一怔,随即摇头:“昨日我一直在府上,未曾出过府门半步,容浅姑娘怎会突然问起这个?”
容浅随口答道:“哦……我昨夜看见一个人,似乎有些像你,不过温姑娘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我看错了。”
顿了顿,她又道:“说起来,我昨日还遇见了一个书生,他似乎跟温姑娘你很熟……”
“书生?”温婉脸上闪过一抹惊诧,拧眉想了想,许久才道:“容浅姑娘说的莫不是那书生颜斐?”
原来那书生叫颜斐,不过她只是说了书生二字,温婉便立刻知道是谁,果真关系不一般哪!
容浅故作惊讶的模样道:“呀!温姑娘你果真认得他?难道你们……”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温婉见她要误会,忙急声解释:“那书生一年前流落到此地,我正巧遇见他,见他有几分才华,出于好心,施了些银两赠他,未料他却因此会错意,以为我对他有情,几番上门来提亲,我爹自然是不会看上他一个穷酸书生,每每都将他拒之门外,半年前听闻他大病了一场,之后便再没了他的消息……怎么?他可是对你胡说了些什么?”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见我从知县府上出来,向我打听你罢了。”容浅随口编了个谎话,但看温婉的神色并无半分异常,仿佛昨日之事一点也未曾发生过一般,该说她戏演的太真还是自己弄错了什么呢?
容浅心中疑惑,与温婉又闲聊了几句,然后推脱有事离开,独自出了府外。
临走之前,她叮嘱温婉道:“一会凤大哥与你爹谈完正事之后,你便与他多接近接近,只是千万莫要让他记挂着我,你知道,他总是将我当孩子放不下心,可我却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你们的终身幸福啊!”
让温婉将凤孤拖住,也好给她些时间再去查探一番。
温婉对容浅如此用心地努力帮她很是感激,立时点头应下。
容浅则是在街市中向人打听到了书生颜斐的住处后,直接上门去找他,从他那应该也能了解到些什么。
一间破旧的寒舍,勉强能遮风避雨。
容浅远远便看见坐在门前手握书卷,埋首吟诵着的书生颜斐。
一如昨日所见,他的面相仍旧显不出活人的生气,印堂上缠绕的黑气似乎又浓郁了几分。
容浅想了想,几步走上前,在路过那门前之时忽然脚下一崴,低呼一声蹲下了身子。
颜斐听见动静朝这边看了看,然后走过来,十分有礼道:“姑娘,你没事吧?”
容浅一直垂着头,伸手揉脚,一面蹙着眉不停呻吟着:“我好像扭到脚了,你能不能扶我进你的屋里坐一会儿?”
“这……”颜斐迟疑着,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男女授受不亲,小生与姑娘素不相识,只怕有些不便。”
果然是书呆子,死板的可以!
容浅忍不住轻喟一句:“难道你要就这样看着我痛死在这里么?亏你还是读书人,竟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
颜斐皱起了眉,似思量了很久,才终于下了决定,伸手扶起了容浅:“请恕小生失礼了。”
容浅依旧低着头,嘴唇紧抿,却是死死憋着笑意,跟着他一瘸一拐一进了屋。
被扶着坐在了椅上,容浅才终于抬脸看着颜斐,笑盈盈道:“真是多谢你了。”
“姑娘客气了……”颜斐正谦逊着,却是一下看清了容浅的脸,不由瞪大了双眼,有些结巴道:“是、是你?”
容浅歪着脸,笑的几分俏皮:“看见我也不必如此惊讶吧?我长的很吓人么?”
颜斐勉强恢复了镇定,脸色却依旧不好看,“姑娘今日来又想做什么?”
显然,他对于容浅昨日的话,还是十分介意。
容浅摇头叹口气,很是苦恼的样子:“为什么男人个个见了我都没有好脸色,难道我就真这么讨人嫌么?”
说着,她神色凄切,眼中更已是泪光莹然。
颜斐见状,面色不由立时缓和了下来,声音也软了几分:“姑娘,小生并无此意……”
容浅眨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他,柔如春风地一笑:“那你说,我的样子有没有很难看?很不招人喜欢?”
颜斐脸微微有些红:“没……没有……姑娘长的很好看……”
“那和你的温婉小姐比起来又如何呢?”容浅笑容里带了一丝狡黠。
“这……那自然是温……”颜斐支吾着回答,然而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不由一变,直直瞪着容浅:“你、你……”
只是,他“你”了半天,却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颜斐那紧张的模样,容浅轻轻一笑道:“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么?我也只是昨日傍晚正巧看见了一些事而已,所以,我很好奇,颜公子和知县大人的千金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颜斐涨红了脸,有些急道:“休要胡说!我与婉儿是清白的!”
容浅摇着头啧啧道:“若是清白的,为何还要夜里到无人的地方偷偷私会?”
“我……我……”颜斐一时语塞,显然他并非能言善辩之人。
容浅突然间发现,为何离墨与凤孤都如此喜欢整她了,原来欺压戏弄一个人的感觉这么有趣。
不过,容浅目前也就只有欺负这弱书生的本事。
忍着笑,容浅悠悠又开了口:“我还听说,你半年前屡屡上知县府提亲都遭拒绝,明的不行,所以转入地下了么?”
颜斐不知是气还是羞,愤愤看着容浅道:“我与婉儿真心相爱,提亲不成是知县大人看不起我的身世,但是婉儿却不嫌弃我,在我病入膏荒之时是她一直在偷偷地照顾着我,否则我早已病死在榻上!我与婉儿已约定好,只待下月京科会考高中状元之时,便来迎娶她!”
“这么说来,那温婉小姐对你倒是情深意重了?”容浅唇角勾着笑,眼波却是一转,想起温婉所说的对颜斐并无半分男女之情,这二人各执一词,倒是不觉又有些蹊跷了。
顿了顿,她又歪着脸笑道:“书呆子,可你却又是否知道,那温婉小姐如今喜欢上的却是别人?”
颜斐怔了一下,立时反驳道:“不可能!你莫要在这信口雌黄,毁婉儿清誉!”
“我说的可都是事实,而且是温婉小姐亲口对我所说,而且……”容浅故意说的很慢,眸子里溢满了戏谑的笑意:“温婉小姐喜欢的那个人,正是如今住在知县府上的年轻道士凤孤,一表人才,英俊有为,温婉小姐对他可是赞不绝口。”
“你、你胡说!你是什么人?婉儿怎么会对你说这些话?”颜斐脸色又青又白,眼神更是惊疑不定。
容浅不介意再添一把火:“我呀……正是那位凤公子身边的人,温婉小姐可是还想着请我做媒人呢!”
“不会的……婉儿绝不会骗我的!”颜斐身形有些站不稳,手扶着桌角不住地摇着头,依旧不敢置信。
容浅幽幽叹了口气:“是不是骗你,晚上再见她时,我与你一道同她对质便知。你们今晚应该也约了见面吧?”
颜斐怔怔看着她,然后垂下头,许久都未再说一句话。
傍晚时分,容浅与颜斐一道来到了昨夜私会的柳树下。
颜斐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明明心中已经有些动摇,嘴里却还始终说着不信,要当面证明给容浅看。
容浅笑吟吟地点头称好,她也很想看看来的这个“温婉”究竟会怎么说?
而且,她心中已隐隐有了些思绪和猜测,只等着见到“温婉”之后再来验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远的,一袭纤影朝这边缓步走过来,颜斐紧握的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丝。
容浅斜斜看他一眼,微微一笑:“来了。”
“你等着!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污蔑!”颜斐语声坚定,却像是在给自己下决心,努力说服自己一般。
容浅从容地抱着臂,笑的十分惬意:“好啊,书呆子,一会就亲口问问你的那位温婉小姐,她是不是……啊!”
话说一半,忽然颈上传来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牵引着她的身形不住地往后退。
不用问,又是那言灵禁咒的效果!
“那个死人凤孤!”容浅低咒一声,伸手便牢牢抱住身旁的柳树,想要抵抗那股力量。
颜斐看着她突然间的奇怪行为,不由皱了皱眉,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这女子不仅说话奇怪,连行为举止都如此怪异,果真是信不得。
容浅全部的力量都用在抵抗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回答颜斐的话,然而那力量实在太过强势,容浅的双手渐渐抱不住树,手一点点松了劲,最终还是被那力量给拖着走。
“婉儿一来你便急着走,难道是心虚怕了么?”颜斐见她一直不停后退,以为她要离开,对于她之前的话更加怀疑了。
容浅无法控制地越退越远,速度快的连话都来不及说,知道今日的计划又泡汤,很是消沉地任凭着这股力量拉着自己走,直到结结实实地贴在一个宽厚的胸膛之上。
“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四处乱跑。”一只手像摸小狗一般放在她的头上,还顺便拍了两拍。
容浅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凤孤,心神俱伤,神情凄切:“你为什么不能再晚半刻叫我回来?”
眼看便要抓住事实真相了,被他这么一招,全都毁了。
凤孤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回答:“放出去的狗溜的太久的话,便有可能变成野狗。”
容浅很愤怒,抬手指着他:“谁是你的狗?凤孤,我告诉你,若是要一直被你这般折腾,我宁可你现在就将我给炼化了!”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凤孤却是完全无视她的控诉,只凉凉问了一句:“你对温婉都说了些什么?”
容浅怔忡了一下,瞅见凤孤并不是很好看的脸色,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什么都没说呀!”
凤孤冷下脸:“什么都没说,温知县会突然谈起亲事?”
容浅笑吟吟道:“呀!打算招你做女婿了么?恭喜恭喜!不知婚期定在何日啊?”
温婉倒是神速,这么快就对她爹提起这事来了。
凤孤看着容浅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唇角却是勾起一抹浅笑,竟无端透出几分邪佞,似魔似幻,“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容浅讶然:“你拒绝了?那还真是可惜……”
“嗯……”凤孤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因为我说我已有未婚妻了。”
“未婚妻?谁啊?”容浅看着他的笑容,不知怎的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凤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口:“自然是与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某个人了。”
容浅被呛的直咳嗽,抬手扯住他的衣袖,神色凄楚:“我什么时候是你的未婚妻了?他们也不会信的……”
他这么说,不明显害她成了挡箭牌?
“为何会不信?”凤孤眉桃微微一挑:“你我都同房共住了一夜,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
“……”容浅很是神伤地垂着眸子,知道自己悲催的又被反摆了一道,这个黑锅她也是背定了。
叹了口气,容浅推开他径自朝客房走去:“我累了,我去睡觉。”
进了屋正准备转身关门,谁知凤孤竟也信步跟了进来,容浅嘟着嘴没好气道:“你进来做什么?”
凤孤淡淡瞥了她一眼道:“自然是进屋歇息。”
容浅嘴角微抽,努力挤出一丝笑来:“这是我的房间。”
凤孤不以为意,径自撩衣坐在了椅子上:“既然我们都已是那种关系了,是谁的房间也都不重要了。”
容浅捏紧了拳头,咬着牙一字字道:“谁跟你是那种关系啊?”
“无所谓,只要别人这么以为就行。”凤孤不假思索地回答。
面对恶势力,容浅只得努力忍下,尽量心平气和地同他商量:“那晚上怎么睡?”
凤孤抬眸看她一眼,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自然是我睡床,你睡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