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月临渊百里外的西面,有一座火焰圣山,山中有一种凤血草,此草可解除离墨体内的魔障。
这是紫袍男子告诉容浅的法子。
但同时,他也告诫她,火焰圣山四周都是火焰,而此火与寻常火不同,水浇不灭,风吹不息,要想越过此火进入山内,并非易事。
但容浅最终还是毫不犹豫的来到了山脚之下。
远远的,她便能感觉到火灼的热气,可想而知,若是再靠近会是怎样的光景。
容浅给自己施了个避火术,咬了咬牙,便跃身冲进了山中。
然而,正如紫袍男子所说,这并非普通的火,所以,避火术也不能完全避开火。
容浅想,她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这被火灼痛的感觉。
但幸运的是,她总算活着找到了凤血草。
当她拿着凤血草回到月临渊时,却没想到会再见到瑶光。
瑶光竟然回来了。
“你……是容浅?”瑶光看着眼前那面容被火灼伤而全毁的人,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浅不由一惊,这时才感觉到面上那火辣的灼痛,她张了张口,发出的却是极其嘶哑的声音。
这一刻,她知道,她的面容和声音都毁了。
容浅最终没有亲自去见离墨,而是让瑶光拿着凤血草去救他。
本来,她便是顶着瑶光的名一直陪着离墨,如今,她这种样子更不可能见他。
他说过,他的眼睛若再能看见,他希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
可是,她却不能让他看见她现在丑陋的模样!
容浅悄悄躲在远处,看着瑶光将凤血草送到离墨面前。
离墨此时似乎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连话都无法说了。
但他还是凭着感觉,理解了瑶光的意思,服下了那株凤血草。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那双漆黑的眸子渐渐又有了往夕的神采。
许是太久未见过光,一时无法适应,离墨半眯着眸,轻眨了许久,才终于睁了开来。
眼中,映入的是一张满含着惊喜笑颜的脸。
容浅可以看见他面上浮起的一丝诧然,看着眼前的瑶光微微皱了皱,半晌,才似疑问般地开了口:“你……”
“神君,我是瑶光,你不认得了么?”瑶光已是先打断了他,有些喜不自禁道:“太好了!你终于复原了!”
离墨只静静打量着她,似在沉思着什么,又转眸不经意地看了看四周,似在寻找着什么般。
容浅瞧见他的目光快要望过来,忙往树后一闪,有些惊惶地躲了起来。
背靠着树,心却禁不住一阵绷紧的乱跳。
他……是在找她么?
不……应该不可能的……他根本不知道一直以来陪在他身边的是她,因为,她告诉他,她是瑶光。
而且,瑶光与她的声音相差并不大,他也应该分不出的。
所以,他不会知道她的存在……
不会知道……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好起来了。
只是,为什么心还是会这么失落,会这么……痛?
“神君,你在看什么?”瑶光似察觉到什么,轻蹙着眉问了一句。
离墨收回目光看着她,然后淡淡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说起来,你刚才给我服下的是什么?”
“是火焰圣山的凤血草,听说能除去你体内的魔障,所以我才去采摘了来给,没想到真的有用。”瑶光已照着容浅所说,一一回答。
“……火焰圣山?”离墨怔了一下,眉目敛起,眸中神色愈加复杂起来。
容浅没有再继续停留,只是默默地走开。
秋风萧瑟,容浅独立一人静静静倚靠在神链树下,顶梢处已再也看不见那袭青墨色的身影。
他回了天界,带着瑶光。
这种结果,她其实很早就知道的。
他的伤势一好,依旧是曾经集一身光华的九曜神君。
而她,仍然是一只卑微的桃花小妖,而且,还是已经见不得人的丑小妖。
树叶缓缓飘落在她脚下,一派的萧索与寂寞。
“他不要你了,不如跟着我可好?”忽而,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华美的紫袍,一双紫色的瞳眸中满含玩味之色。
容浅看清来人,忙拍开他的手,争辩,声音嘶哑:“他不是不要我,只是……不认得了。”
“那又有什么区别?”紫袍男子勾着唇角,动作轻佻,语声带笑:“何况,我帮了你,你不该以身相许作回报么?”
容阵一阵惊愕,不由瞪大了眼望着他,半晌,才惊觉般地慌乱低下头,胡乱地找借口:“我……我现在很丑的。”
他笑:“我喜欢就好。”
他来真的?
容浅急了:“可我不能嫁给你!我是妖,你是仙……”
他挑眉,笑的几分邪魅:“谁说我是仙?”
容浅蓦然愣住,只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紫袍男子。
半晌,才恍然般地皱眉问他:“你不是仙?那你是什么人?”
紫袍男子也不急着回答她,只扬唇笑着说了一句:“我的名字叫紫犽。”
“紫犽?谁啊,不认识。”容浅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然而下一秒,却又似想起什么般,瞪大了眼看着他,磕磕巴巴地开口:“等等!你说你叫紫犽?!”
据她所知,这天底下叫紫犽的只有一人!
他笑:“终于知道了么?”
容浅却仿佛受了惊一般地连连后退数步,抬手指着他,嘴角一直不停地抽搐着:“你……你是魔君紫犽?!”
“怎么?不像?”他微微眯细了眸,眉弯轻轻一挑:“你以为,除了亲手打伤他的本人,还有谁会知道救他的法子?”
亲手打伤他的人?
容浅怔了一下,转瞬明白过来:“是你打伤他的?那你是——”
她记得,那次与离墨交手那个紫袍男子,却没想到竟会是他!
犹记得当时,他可是毫不留情地要出手杀她们,现在竟然会与她在此若无其事地闲聊,实在是世事难料。
似知道她想说什么,紫犽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不必担心,本座现在不会再杀你了。”
她才没有担心这个。
容浅脸色僵硬,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怎么会到这来?又有什么目的?”
离墨是魔族进攻天界最大的阻碍,他又怎么会出手帮他的死敌?
啊!难道那草药是假的?!
容浅蓦然一惊,却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应该不会……
她是亲眼看着离墨好起来的,应该不会有假。
可是……
容浅实在想不通这位魔君大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紫犽眯着眸静静看了她一会,才凝了眉,眼神凌厉道:“本座来这,自然是要杀离墨。”
虽然得知离墨已被天界舍弃,在此等死,但离墨终究不是常人,他仍要亲手杀了他才可安心。
瞥了一眼脸色骤变的容浅,他嘴角一弯,却是又笑了:“不过,看见你后,本座又改变主意了。”
“咦?”容浅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这又与她有什么干系?
“本座对你有兴趣,仅此而已。”紫犽的回答却是极为简洁明了。
不错,他对她很有兴趣,在看到她每一日每一日的陪同在离墨身边,不离不弃时,便对她有了极大的兴趣。
他很想看看,她还可以为那个人做到什么时步,所以,他告诉了她救离墨的法子。
本想她该却步,却没料到她竟真敢去,哪怕沦落至现在这副模样。
而且,到最后还将功让给了另一个女人。
该说她笨还是痴?
不过,却正因为如此,让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了兴趣。
“如何?要不要跟本座走?”无视容浅此时的茫然与惊诧,他再次发出了邀请。
容浅好不容易消化了他的话,然后十分冷静地回了一句:“魔君大人,如果你只是无聊要找人戏弄的话,麻烦你换个人选,我不是你可以拿来随意开玩笑的。”
对于容浅冷然的回绝,紫犽不气不恼,反悠然地笑了笑道:“本座自然不是开玩笑,你既知道本座的身份,便该晓得,本座也并没有这种功夫来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容浅没有说话,只眯眸盯着他一直看,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开口说了一句:“你不会是假冒的魔君吧?”
容浅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魔君是什么人?
魔界至尊!
虽说魔与妖也算一家,并没有像与天界一般对敌,但以他的身份,又怎么可能看上她这样一只小的可怜的妖?尤其还是现在毁了容的丑妖。
魔界又不是没有美女。
何况,她也曾听说,魔君只一心放于与天界之战的大事上,对于女人完全不屑一顾。
虽说天界众仙君也不谈情,但对女子多少都也会以礼相待,温柔以对,但魔君却是完全不同,对女子几乎可说是冷酷无情,甚至杀了她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样的一个人,现在竟然跟她说,他对她有兴趣?
他若不是头脑发烧,便一定不是真正的魔君。
和传说中的,实在是差太多了。
紫犽只玩味地一勾唇,十分自然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是否假冒,你随我回魔界便知道了。”
“我不要!”容浅想也不想地便拒绝。
紫犽微微眯了眯眸,抬手轻挑起她的下颔,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不跟我走,你又想要去哪?一直留在这么?莫非你还以为他会回来此地?莫要犯傻了,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就算知道,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何苦呢?”
容浅直视着他的双眼,眸光雪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自然。”紫犽指尖轻轻抚过她烧毁的容颜,啧啧叹了一声:“可惜,就算你为他做再多,他也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你不知道么?他是个没有心的人,心都没有,又何来的情呢?”
容浅皱了皱眉,有些不快地拍开他的手:“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他没有心?”
她知道的,离墨绝不是他所说的那种无情的人,因为,他永远都只为着他人着想,甚至可以牺牲自己。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是无情?
紫犽也不与她争辩,只轻声笑道:“以后你自然会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他。”
“说的自己好像很清高一样,你不也是个更冷酷无情的人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容浅听不惯他诋毁离墨,忍不住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她可是一直记得他以她们作饵,设计重伤离墨之事。
紫犽眸光一凝,俊容上,笑意微敛,只定定看着她不说话。
容浅这才惊觉失言,对方若真是魔君,她这样的话足以让她死上一百次。
然而,紫犽最终却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放开了她,说了一句:“本座不强迫你,不过,也不会就此放弃,你再好好考虑清楚,改日本座会再来。”
说完,转身一个闪影,便飞跃离去。
容浅有些发怔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忽而,身后一个清泠却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方才离开的那个人,可是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