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也是恶趣味作祟,并没有得过且过,而是故意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想要看一看,邱健清和刘茗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过节:
“刘茗可不是那种全靠拍脑袋想问题的外行,人家也是警察世家了。她家的老爷子刘跃东,可是在刑侦口奋斗了一辈子的老刑警,当年闹的沸沸扬扬的杭州黑楼案,就是刘跃东排除众议,坚持自己的主见,最终将凶手绳之以法的。九十年代的电影《黑楼惊魂》,就是以杭州黑楼案为原形改编的。”
“黑楼惊魂?这听着像劣质恐怖片。”
胡天打了个哈哈。在专业问题上,这货根本就没有插言的余地,他能做的,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尽量多刷一刷存在感。
邱健清表现的比胡天还要不屑:“那帮影视剧导演,就知道泛娱乐化。再严肃的案件,到了他们手里,也被改的面目全非了。更何况,当年的杭州黑楼案,本身也不是什么大案子!”
林森只是略微的试探一下,就真的试探出了一点儿东西来。看邱健清的反应,他显然是知道当年的杭州黑楼案,更知道传奇老刑警刘跃东。林森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和邱健清有过节的,很可能并不是刘茗,而是刘茗的父亲,刘跃东。
按照邱健清的说吧,刘茗这前半辈子基本都在读书,就没怎么在基层工作过,邱健清是从基层摸爬滚打,一点点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和学院派出身的刘茗,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才对。但是刘跃东也是多少年奋斗在基层的传奇刑警,他和邱健清之间,有过交集的可能性更大。
“老郑,这一次我们去海南,还带了点儿特产回来,五指山的雪山苦丁茶!有钱都买不到的!等回头我分给你一点儿,让你尝尝鲜!”
邱健清显然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会儿假装大方,也要转开话题。
郑东苦笑着摇摇头:“队长的好意我是心领了,不过茶叶还是留着你们喝吧。我有肾结石,医生让我少喝茶叶的。”
林森当然不会遂了邱健清的意,再一次把话题又给拉了回去:“队长,关于杭州黑楼案,咱们还没说完呢。那个《黑楼惊魂》不过是借了个由头,就跟现在的蹭热点话题一样,不过是想借着黑楼案的热点,借一把东风。电影本身是烂片,但是作为原形的杭州黑楼案,可是一波三折。当初在社会上闹的沸沸扬扬。这也算就是年代的经典刑侦案例了,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
胡天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二十多年前的旧案子,很多侦破方法,放在今天,都过时了,这种老掉牙的案例,我们肯定不会学了。我们在警校学的,都是近十年的经典案例,很多都是出自咱们队长之手。”
胡天再一次用出了自己的马屁功夫,可惜和之前一样,邱健清仍旧没有任何的回应,让胡天多少有些尴尬。
在前排开车的郑东也对着后视镜摇了摇头:“这些东西你可别问我,毕竟我是缉毒口出身,不知道这些经典案例,也不丢人,对吧?”
只有邱健清仍旧一言不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
林森心里知道,别人或许会不知道杭州黑楼案,但是邱健清,他百分百是知道的!这家伙冷着脸装酷,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不知道胡天是为了彰显自己“敏而好学”,还是林森一次一次的提起这个话题,引起了他的兴趣,这货算是帮了林森的大忙,开口问道:“林哥,你总黑楼黑楼的,你倒是说说,到底啥叫黑楼,这案子当年咱们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林森本来正愁着,怎么继续这么话题呢,胡天主动的捧场,林森赶紧就顺坡下驴:“所谓的黑楼,严格来说,其实并不黑。那栋小楼是民国时期建的,据说当年是军民两用。当年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在楼的周边,种了相当数量的爬山虎。许多年过去,爬山虎爬满了整个楼梯,白天看上去绿意盎然,可到了晚上,就变成黑漆漆的一栋楼了。黑楼这个叫法,也就慢慢叫开了。”
“森哥,你别在这儿扯黑楼,你说案子呀!”
胡天刚才还质疑为啥叫黑楼,这会儿反倒埋怨林森没直接进入主题了。
林森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家伙不是一般的难伺候,要不是为了试探邱健清,不得不继续这个话题,林森真的不想去理这个蠢货。
“别着急呀,我就快说道案子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一名女大学生在黑楼的出租屋中,上吊自杀。案发时,出租屋的门窗紧闭,房门紧锁,现场也没有第二个人存在迹象。”
胡天再一次抢着说话:“也就是现场的迹象表明,这确实是一起自杀呗。”
林森撇撇嘴,眼睛向上翻,仿佛是在思考如何措辞:“只能说,从现场来看,要么是自杀,要么就是不可能犯罪。”
这一下,不仅是胡天,就连郑东的注意力,也被林森给吸引了:
“不可能犯罪?”
林森也不管坐在驾驶座上的郑东能不能看得到,这家伙很有节奏感的点点头:“用推理小说中的说法,该大学生要么是自杀,要么,就是一起密室杀人事件。凶手通过某种方法,伪造了一间密室,从而伪造了女大学生上吊自杀的表象。”
胡天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沉思,还装模作样的哦哦呀呀了一番,总算讲出点儿有内容的话来:“这案子最后被定性为刑事案件,那说明最后杭州的警方,认为这是一起他杀了?也就是说,这确实是推理小说中经常出现的经典桥段,是一起密室杀人事件?”
林森完全是抱着鼓励的态度,对着胡天点了点头:“没错,只不过在刑侦工作中,不承认什么密室杀人事件,这案件的定性,是密闭空间凶杀案。凶手应该是从推理小说中得到启发,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混淆自己的视听,从而逃脱罪行。事实上,凶手也差一点儿就要成功了。”
“别说是杭州的警方,就是全国的警方,看到死者在密闭空间里上吊,整个屋子又没有第二人存在的痕迹,无论怎么看,死者都应该是自杀的。而且法医的尸检报告也明确指出,被害人死于机械性窒息死亡,符合上吊缢亡的特征。但是,当时负责案件的刑警刘跃东,发现了一些疑点。”
看到胡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森知道,这家伙是又想刷存在感。这货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有营养的,林森就早一步开口,阻断了胡天的废话:“虽然法医的尸检结果,和现场痕捡的结果都表明,死者是自杀的,但是刑警刘跃东却发现了一个疑点。”
“刘跃东任务,对于死者的身高来说,死者上吊用的板凳高度太矮了。凶手及时是站在板凳上,局里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脖套,也有着相当一段距离。而对于一个自缢者来说,蹦起来去触碰脖套,显然是不现实的。就凭借这个疑点,刘跃东并不接受法医和痕检小组给出的结果,坚持不结案。在刘跃东的坚持下,上面的领导最终决定,设立专案组,将之前的结论都推倒重来。在后续的调查中,刑警们也确认,死者生前为人乐观,学业有成,并没有自杀的倾向。”
“在刘跃东的带领下,专案组最终破获了黑楼案,案件的凶手,是死者的房东兼邻居,方某。方某对死者爱慕已久,多次向死者求爱不成,最终恼羞成怒,对死者动了杀机。方某知道,死者有一种不为他人所知的症状,嗜睡症。这种病的患者平时跟常人无异,只是在困意袭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办法克制,会不分地点、场合的进入昏睡状态。这种症状直至今日,都没有被医学界彻底的攻克,只能通过药物,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压制。但是这种药物比较昂贵,死者也只有在学校的时候,才会长期服用。”
林森本准备一口气揭破谜底,可是胡天却抢过了话头:“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凶手就是趁着死者犯病,进入昏睡状态的时候,伪造了一起密闭空间内的自杀假象。至于房门时如何反锁的……我看过类似的推理小说,无非是用钓鱼线一类的细绳索,做成活套,通过门缝递进屋内,从里面转动门锁,将房门紧锁的。”
林森叹了口气:“方某本身就是房东,他有备用钥匙,完全不需要做什么机关。他只是趁死者昏睡的时候,大大方方的用钥匙开了门,在天花板顺下一个绳子做脖套,将昏睡中的被害人挂到脖套上,然后再清楚现场的痕迹,就可以锁门离开了。在行凶过程中,凶手就算惊醒,也已经没有了自救的可能。”
“在痕检和尸检都指向自杀的情况下,刘跃东凭借板凳高度这个疑点,坚持己见,最终让死者的沉冤得雪,这在当时,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在自己讲述案情的时候,邱健清一直一言不发,林森觉得这一番试探下来,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赶紧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