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相爱之人,因爱别离,近在咫尺,却求而不得。
“殿下,滨城密函!”昱泓收到了昱涵给他的密函:沅夕有难,速来营救!原来崇光帝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滨城皇都,大臣们认为此时正是议和的最佳时机,但如今珞城占尽上风,如何会轻易议和?割地赔款自然是议和的重点,但议和的诚意也十分重要,和亲自然是表现议和诚意的最佳选择,而沅夕也就成为了和亲的最佳人选,滨城唯一的公主出嫁和亲,如此诚意已足够让珞城接受议和。希望即刻停止战争的大臣们极力劝说景晟帝送景熙公主和亲,但景晟帝只有沅夕一位公主,即使是两国之间的平等联姻,他也不舍得让沅夕离乡背井,为了家国政治牺牲自己的幸福,更何况此时沅夕是作为战败国的公主前去和亲,她只会被当做议和的礼物,没有任何名分和地位可谈,甚至连后宫中一般大臣的家女也比不上,还会被人嫉恨和猜忌。沅夕今年才十五岁,如何能在凶险的珞城皇宫里安身立命?但如果不送公主和亲,议和停战,一旦珞城发兵再战,滨城还要有多少将士战死沙场?作为父亲,景晟帝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但作为君主,他又必须守护他的国家和他的子民。
昱泓知道父皇也是别无选择,但为了沅夕,他必须回去,绝不能让她去和亲。此时崇光帝病重,沅夕和亲的对象自然会是珞城皇太子元玘,但沅夕救过元珏,还留下了他的映日,若是她嫁给元玘,以后她将如何面对元珏?
“殿下,岳霖回来了!”“快让他进来!”岳霖在昱泓身边多年,不久前被昱泓派去调查信鸽一事。
“情况怎么样?”
“殿下,信上的字迹和印鉴都是真迹,就连信笺、笔墨和朱砂都是珞城皇宫中的御用之物,滨城之内绝对没有这般能够以假乱真的仿制高人,信是真迹无疑。信鸽也确是咱们王府的品种,只是不在编号之内,养鸽的王二在大皇子发现信鸽的当天就失踪了,这一切很可能都是珞城细作有意设计的。”岳霖将调查结果一一向昱泓禀告。
昱泓心中一惊,元珏,沅夕看错了你!“备马,我要即刻赶回皇都去!”如果这一切都是元珏设的局,那沅夕就绝不能去和亲,他日一旦沅夕得知昱泷因她而死,依照她的性子,在珞城之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明德殿内,昱泓将那日沅夕救下元珏,而自己放任她送走元珏之事都一一禀告景晟帝,最后将元珏在昱氏皇子之间所设“反间计”也和盘托出。景晟帝沉默不语,许久才叹息到:“沅夕,真是个傻孩子!”起初景晟帝坚决反对送公主和亲,是沅夕自己告诉他,她仰慕珞城皇太子已久,愿意真心前去和亲,并让父皇祝她幸福!如果沅夕能够真心喜欢元玘,也许和亲也不失为两全之策,但是她既已钟情元珏,嫁给元玘又怎么会幸福?她是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她不该放走元珏,但是她身不由已!昱泓来晚了,和亲奏表早已送往珞城,景晟帝不能在此时悔婚,身为帝王,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昱泓,如果父皇还有别的选择,怎么会同意用沅夕的幸福去换取滨城的太平?昱泷战死,昱淙重伤,战场上殉国的滨城好男儿更是不计其数,整个滨城从皇室到百姓都已十室九空,如果战争再继续下去,我们失去的将会更多!”千里滨城都已满目疮痍,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为了天下,他们决战疆场,但战争本是他们的事,为什么要让沅夕承担战争的后果?她是无辜的!沅夕嫁给元玘是绝对不会幸福的,难道他真的要亲手把她送入不幸的深渊?可除了和亲议和,滨城无路可走。
畅景阁里只有昱泓和沅夕,沅夕低头不语,而昱泓必须帮她做最后的选择。
“沅夕,你听着,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拒绝和亲,皇兄马上送你出城,他们找不到你,和亲计划必然会被取消,至于之后的一切,有我在,你不要担心!二是你去和亲,但你必须要忘了元珏,好好爱元玘,这样你才能幸福!你能做到吗?”昱泓多么希望她说放弃,然后送她离开,从此滨城的一切与她无关,但他听见的却是:“我去和亲!”沅夕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她要尽自己所能好好守护他们!昱泓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祈求上苍:永远不要让沅夕知道真相!
滨城请求和亲的奏表压在元玘的几案上。父皇病重,朝中暗流涌动,接受和亲,与滨城议和是目前结束战争最好的选择,这其中的利弊元玘不会不明白,只是他的心不愿意。婚姻是对爱的承诺,滨城的夕阳再美也比不上珞城的那一弯新月,但是身为珞城的皇太子,他永远只能做对珞城最有利的选择。
景德殿后园的梅子树下,元玘紧握着手中的初月,他还记得那天父皇原本是要将映日赐给他,但他却偏偏要了初月。洁白无瑕的和田玉,含苞欲放的玉兰花,如初升明月般皎洁无暇,初月因她而生,只有她才是初月真正的主人!只是现在他要和别人成亲了,他能放下心里的那弯明月吗?不能,绝对不能,元玘很肯定。八壹中文網
元玘同意和亲,但拒绝封妃,元珏知道他是为了月茗,直到这一刻元珏才知道原来元玘的爱这么深沉,爱别离,求不得是人生最大的不幸。
“皇兄,我想去找沅夕!”自从沅江一别,元珏的心里就一直挂念着她。
“三天后,你代我去滨城迎亲。”成亲的原因很多,没有爱的婚姻也很多,元玘知道这对她或许不公,他们素昧平生,他不该这样伤害她,但是和亲哪有公平可言?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嫁给他;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要娶她,元玘不愿接受这段心不由己的婚姻,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元珏能够得到幸福,也许他的遗憾会少一些。
送往滨城的聘礼中没有初月,初月是元玘的真心,他可以接受没有爱的婚姻,但他却拒绝交出他的真心。太子成亲却不封妃,这难道就是和亲公主该面对的命运吗?一个女子,背井离乡,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的幸福,千里迢迢前来和亲,只是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爱终究是不能勉强的,有多少爱最终只能别离,又有多少缘分求而不得,两情相悦是世间最难得的缘分。
重回故地,元珏感慨万千,上一次他孤身犯险,生死难测,无法给她一个承诺,但这次他一定要找回他的幸福。滨城皇都的大门向元珏敞开,他以胜利者的身份而来,将要带走滨城的至宝。
参见景晟帝,送上聘礼,签订议和条约,五天后,滨城的景熙公主将随元珏还朝。在景晟帝宴请珞城使者的夜宴上,元珏见到了他,真正的他,不是一个名字,也不是勤政殿里生死相搏的对手,他们终于可以坦诚相见了。此刻的他是滨城的三皇子,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滨城的太子,只是元珏不明白为什么昱泓的眼里满是仇恨,眼底深处是无限的绝望,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无力守护滨城吗?
月色清亮,虽是盛夏,但冷冷的月光却让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惨白中。竹林在风中晃动,竹影在摇摆,阴影随风扩大,元珏听到声响,知道有人来了。
“终有一天,我会把今日所有的痛统统还给你!”昱泓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狠下心来对他赶尽杀绝。
“我们都没有选择,为了我们想要守护的人,我们只能如此!”元珏从来没有把昱泓视作敌人,昱泓从来不是他的敌人,他只是珞城的敌人。
“战场上的胜负,我心服口服,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如此忘恩绝情,为了你们想要的天下竟要断送她一生的幸福!”昱泓不在乎战败的屈辱,他只是心疼她。
元珏知道他说的是景熙公主,“王朝公主和我们一样,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元珏知道公主在滨城就如同月茗在珞城,甚至更胜于月茗,毕竟她是真正的王朝公主,可是现在四个宠爱自己的哥哥,一死一伤,剩下的还要亲自送她去和亲,命运对她的确太过残忍。
“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她的不幸归结为命运?”昱泓为沅夕不值。如果没有遇见他,她一定不会如此,可是昱泓又能把元珏怎么样呢?“请你在珞城护她周全!”此刻的他不再是滨城的三皇子,他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幼妹的哥哥。
元珏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傲气凌人的昱泓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他人,元珏只能允诺,因为昱泓是在用他的尊严来换取元珏的承诺。
芙蓉山庄已经空无一人,杂草蔓延,如同一个弃园,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早已没有了她的气息。此时的芙蓉山庄仿佛被浓雾笼罩,原来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难道昨日种种早已似水无痕?元珏感觉自己像是偶然闯进了一个奇幻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与她相遇,与她分离,故地重游时却发现只是梦一场,一切都了无痕迹。元珏当然知道芙蓉山庄里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梦,只是她的突然消失带给了他梦的错觉,难道自己就像这空无一人的山庄一样被她遗弃了?没有人知道芙蓉山庄里曾经住过谁,现在她在哪里。沅夕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她带走了那里的一切,包括与他的回忆。
从前他是敌国细作,她救他就等于叛国投敌,如今他是珞城使者,两城的安危全在他的一念之间,元珏不能不顾及她与他的处境,大张旗鼓地找她只会害了她,但是她真的就这样消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