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气包！”
陆氏在屋里看着两个孩子走远的背影笑着骂了一句，又回头继续忙碌。
明玉秀带着明小山和黑虎来到离家不远的青城山脚下，这里有一片翠竹林，平时孩子们都喜欢来林子里玩。
经过这几天晴朗的日晒，竹林里只剩下少量的积雪，大部分地方都已经干透了。
明玉秀找了几根干枯的树枝，跟明小山一起挖了个半尺来深的小坑，在坑上架了个简易的火堆，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火堆点燃。
然后将那两颗被细心呵护着的鸟蛋埋进了土坑里慢慢烤着，不一会儿坑里就飘出了丝丝的鸟蛋香。
明小山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撇过脸去四处张望。
他一边努力不去看那火堆，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教育自己：这两个鸟蛋是给姐姐吃的，我是个懂事的乖宝宝，不可以馋嘴！
明玉秀看见弟弟故作镇定的小模样，在心里暗暗好笑，又暗自琢磨，得尽快找点进项才是啊！
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小山还这么小，正需要补充营养，平时家里的进账都被娄氏管着，日常开销用度也都是都有定数的。
不会让你饿死，但也绝不会让你吃太饱，父母平时为了能让她和小山多吃点，没少饿着肚子去干活。
娄氏那个一毛不拔，爱钱如命的性子，她连她自己都苛待，经常为了省三五文的车钱，徒步走一两个时辰去镇上赶集，严冬酷暑都不带动摇的。
除了对小叔明二牛大方些，其他人在她眼里，根本就是只配干活的蝼蚁，她不倒找你要几个你就该谢天谢地了，指望她能拿钱出来那简直就是“非分之想”，是大不孝。
思来想去，自己最擅长的无非就是厨艺了，难道自己要去镇上找个酒楼“打工”吗？
明玉秀挠着脑袋想了想，其实……这个办法好像也不错喔，算个退路，要不过完年她就去镇上看看？
“咦？姐姐你看！”
正在思索间，在脑海里天人交战的明小山小朋友突然扯过明玉秀的袖子朝她小声嘟囔道：
“那是二姐喔？”
明玉秀抬眼朝明小山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这时原本应该乖乖窝在家里待嫁的明彩儿正大步朝他们两人走过来。
明玉秀见明彩儿过来，连忙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
然后用树枝一把扒开燃烧的火堆，将土坑里烤好的两颗鸟蛋抓了起来，顾不上烫手，径自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开玩笑，这点东西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她可不想自己辛苦一番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不喜欢的人！
明小山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己姐姐的一套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顿时便瞠目结舌：
“姐姐，你不烫喔？”
明玉秀嘴角抽了抽，我烫！我怎么不烫？死孩子，我这是为了谁！
明彩儿走近，似笑非笑地看着明玉秀和明小山两人，呵，自己这一只脚都已经踏入火坑了，这姐弟俩倒是快活！还有心思跑山上来玩儿。
明彩儿飞快地扫了地上的火坑一眼，走上前去一脚踢散了那火堆，发现下面坑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转头阴阳怪气地问道：
“大姐姐好兴致呐，这是干啥呢？不会是领着山哥儿在这里背着祖母吃独食吧？”
明玉秀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天冷，我出来烤火不行吗？！
这还是她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肇事”的正主明彩儿，想到这个人就是直接导致自己前身丢了小命的主要原因之一，明玉秀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二妹妹这时候不在家绣你的盖头，怎么跑出来散心了？这要是给人家王二少爷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吧？”
已经定了亲的女子按道理是不可以随便出门的，见明彩儿来者不善，明玉秀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她不是不愿意嫁给王敛吗？那自己就哪儿疼戳哪儿好了！
“你！明玉秀，枉你还是我姐姐呢！你就是这么做姐姐的？我告诉你，你害我嫁进王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才半个多月而已，原主印象里那个明媚活泼的阳光少女，竟然已经变成了眼前这个充满戾气的阴损少妇了，而且她还学会了颠倒黑白？
明玉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原本她就觉得明彩儿临阵脱逃必有蹊跷，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她愈发肯定那王敛必然有什么说不得的毛病。
不然凭她对明彩儿的了解，明彩儿怎会选择对这种“金龟婿”退避三舍？她求都只怕求不急呢！
“我害你？明彩儿，你说话可得摸着自己的良心喔！是我叫你去勾搭那王敛的吗？”
明明氏她自己贪慕虚荣害人害己吧？做了错事不认错不说，还一走了之想把烂摊子丢给别人，那至少也得问问接锅的人愿不愿意啊！
“是祖母做主让你嫁给王敛的，又不是我！你忤逆她就是你不孝！再说王家日子那么好，穿金戴银还有丫鬟伺候，你嫁过去有什么不好！你就非得跟我对着干吗？”
明彩儿怒不可遏，从小到大，无论什么脏活累活，秀姐儿都会帮她替她的，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凡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大姐都会帮她做，为什么，为什么这回就不能再帮她一次！
“哼，我跟你对着干？就算真是这样，那我为什么要跟你对着干，你心里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明玉秀见明彩儿死性不改，还把错怪到自己身上，索性也把话说开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勾搭了王敛又要临阵脱逃，但想来必定是王敛有什么毛病吧？既然连你自己都不愿意，那我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为什么要赔上自己的一生去帮你？谁做的事情就该由谁去负责了结！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明玉秀说完，不想再搭理身后的明彩儿，拉着明小山的手就要朝山下走。
“为什么？你既然不愿意帮我，为什么又要从小到大一直宠着我惯着我！都是你！喔——明玉秀！我知道了，你是学着戏文里说的那样，在捧杀我对不对！是你在害我，我现在就跟你拼了！”
明彩儿怒气上头气急败坏，对未来疯狂的恐惧让她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此时只想为自己无处宣泄的恐慌和恨意找一个出口，其他的根本什么都顾不得了。
谁也不知道那一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娘只看见了她身上那些青紫斑斓的伤痕，却不知道……
不知道她更隐秘的地方都成了什么样，那王敛，根本就是个疯子！
丝毫不懂怜香惜玉不说，还随身携带者那种让人羞于启齿的器具来折磨她。
与其嫁给这种变态被他活活折磨死，还不如自己现在就跟明玉秀这个贱人同归于尽！图个痛快！
听到身后袭来的动静，明玉秀反应迅速，一把抱起了地上的明小山，敏捷地侧身躲了过去。
明彩儿扑了个空，一把摔在地上跌个狗吃屎，她狼狈地匍匐在黑黄的泥土里，发髻微散，满面尘土。
一双美目含着愤恨的怒火，狠狠瞪着不远处皱眉看着她的姐弟俩，面目狰狞，看起来十分可怕。
正从远处溜达过来的黑虎这时候突然发现有人想要攻击自己的小主人，立刻如同闪电般冲到明彩儿面前，龇牙咧嘴怒视着她，准备随时扑上去将她撕碎。
明小山看见明彩儿那扭曲的面孔，吓得直往明玉秀怀里躲，他抱着姐姐的脖子，又亲了亲她的脸颊，小声嘀咕道：
“二姐好吓人呀，咱们快跑吧！”
明玉秀一笑，将他往上掂了掂，轻轻抚着他的脊背温声道：
“那你抱好姐姐！”
话落，明玉秀果断扔下了身后的明彩儿，再也不看她，抱着明小山很快就回到了明家小院儿。
“好，好好！连个畜生都敢欺负我！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等着！”
明彩儿不甘地从地上爬起来，盯着已经走远的两人一狗，咬牙切齿，满脸阴郁。
……
距离除夕还有五天，镇上许多铺子里正是缺人打下手，明大牛一早起来就赶去了镇上打零工了。
他有个熟悉的糕点铺子，每年这几天都会过去做帮工帮掌柜的打包糕点，这段时间去辛苦几天也能赚点过年费。
天气很不错，陆氏正在院子中央拿着个硕大的簸箕翻晒着一堆大豆，见姐弟俩回来，笑咪咪地去厨房里端来一碟子炒黄豆和两碗黍米粥，招呼两个孩子吃了早饭，自己又转身忙去了。
明玉秀将怀里的明小山放到地上，将两个还温热的鸟蛋掏出来递给他：
“拿去吧，你吃一个，给娘一个，小心点儿别让祖母和二婶儿她们看见了。”
明小山手捧着鸟蛋眼睛一亮，不过马上又坚决地摇摇头：
“我不吃，给姐姐。”
见这小家伙如此体贴，明玉秀宠溺地捏了捏他的小耳朵：
“行了，别磨蹭，你还小呢，姐姐以前吃过的比你多多了，不差这一个，快去吧！”
明小山向来听明玉秀的话，加上到底年纪还小，禁不住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乖乖点了头高高兴兴地找陆氏去了。
明玉秀一个人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儿，发现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准备去厨房里拿灶衣，开始大扫除。
刚走到厨房，明玉秀就看见明彩儿也已经回来，正和娄氏围坐在炉火边炸南瓜丸子，看她的样子已经是重新梳洗过了。
见明玉秀进来，明彩儿与她对视了一眼，便率先撇过脸去，错开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