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儿的花圃很快就整理好了,慕汀岚和明玉秀一起将买来的花种树苗全都种了下去,又从各处移植了一些盛放的盆景花草,将整个后院儿收拾得明媚如春。
傍晚的时候,明玉秀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忧心操劳了半个月的一家人总算可以安安心心,齐齐全全地聚在一起吃顿饭了。
“姐夫,我们以后不回自己家了吗?”
饭桌上,明小山爬下椅子来到慕汀岚的身边,又顺着他的膝盖爬了上去,一双藕节似的小手,扯着慕汀岚的袖子晃了晃。
这里的新房子很大很漂亮,屋子都是木头做的,桌椅上面还刻了好看的花儿,就连地面上都铺了一层青色的石砖,不像他们村子里,一下雨就全都是泥巴。
可是,明小山打从心里还是觉得他们那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更好玩儿,他很想回去。
慕汀岚知道,陡然换了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明小山心里肯定是不习惯了,便笑着问道:
“山儿,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爹娘,徐奶奶,你姐姐,还有我和汀珏哥哥都会在这里陪你一起住,难道你想一个人回村子吗?”
明小山一听要自己一个人回去,连忙摆手拒绝,如果是这样,他还是愿意跟着姐姐和姐夫。
明玉秀将最后一碟菜端上桌,又亲自去了明大牛的房间里将他给推了出来。
自从前些天她去木匠那里做了这把轮椅,明大牛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坐在轮椅上面自由活动了。
徐氏这时候也从外面回来,这些天,她一直在忙着四处张罗人手,准备把作坊重新开起来。
自从临山村的一把大火将她们辛勤的劳动成果付之一炬后,明玉秀和徐氏便开始琢磨,将新的作坊放在了青石镇上。
搬到新房子来的第二天,明玉秀便去老木匠那里将做好的榨油机拖了回来,又亲自试了试效果,发现真的挺有用,既省力又省时,出油率还高,比人工榨油好多了。
徐氏见这玩意儿效率那么高,兴致也起来了,当即便自告奋勇出去招人,她有培训新手的经验,加上村里很多人听说作坊要重新开了,也都特地找到了镇子上来。
明玉秀为了安顿这些人,让他们不至于天天两头奔波,便又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将他们原本的八间房扩成了十六间,把作坊和员工宿舍都建在了自己家里,中间用了一堵高墙彻底隔开。
徐氏回来以后,便直接招呼着工人将收回来的大豆运到了后院儿去,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秀儿,秀儿!后院儿好多花啊!”
明玉秀抿嘴一笑,连忙上前一步迎住了她:
“这是汀岚和汀珏帮您弄的,您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可把我们急坏了,现在可是高兴啦?”
“高兴高兴,我高兴着呢!你看汀岚多懂事儿啊!嗬嗬嗬——”
徐氏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她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连连夸明玉秀挑了个好夫婿,就算是爱屋及乌也实在叫她倍感温暖。
陆氏坐在一旁,看着眼前温馨和睦的一家人,心里也是热热的。
“村里经历了这么大的劫难,好在咱们一家人现在还能聚在一起。”
明大牛心中感慨万分,现在回想起来,半个月前的事情就好像已经是上辈子一样。
“就是可惜了咱娘,唉。”
提到死去的娄氏,大伙儿都没有再说话,人已经去了,再说她好不好都没有意义,明大牛意识到自己破坏了气氛,连忙转移了话题:
“好了不说这些伤心的话了,秀儿今天亲自下厨,咱们快吃饭吧!”
……
晚饭过后,明玉秀带着慕汀岚去隔壁巡视了一遍作坊,见各段流水线都已经运作正常,便拉着他去了外面的街上准备逛逛。
爹娘不在眼前,明玉秀自然也就大胆了许多,她挽着慕汀岚的手,在各个小摊儿上悠闲逛着。
“汀岚,那些人这次虽然屠了我们村子,却没有伤到你心里真正要紧的人,你说他们还会不会有下次?我很担心我爹娘和山儿他们。”
慕汀岚回过头往明玉秀身上靠了靠,语气温暖且又暧昧:
“你知道谁是我心里真正要紧的人?”
明玉秀拿自己的头轻轻撞了他一下,语气娇嗔:
“跟你说正经的呢,要是他们再来怎么办?我们不会每次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慕汀岚知道她心中忧心,也不忍她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连忙安慰道:
“不要怕,我已经修书回去给祖父了,祖父在鸣沙府戍边多年,人脉颇广,元家敢动我后院中人,我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八壹中文網
“你的意思是?”
“祖父已经按照我的意思,动用了在鸣沙府的势力,去找元家女眷麻烦了。”
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这本是君子之道,可是——
国仇不应该牵扯到私恨,更不应该连累无辜的百姓,就算元家人想要为元昭白报私仇,冲着他慕汀岚来就是了,为什么要屠杀百姓,放火烧村!
既然他们不仁在前,也就别怪他不义在后了,只有捏住了元家的女人和孩子,元家人那些人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他们自己境内,不再在他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敢动他的女人,这个仇,他一定会报!
慕汀岚本就是在刀口上舔血求生之人,从小到大,他学的就是怎么在战场上杀敌斩将,而不是要去跟敌人做朋友。
万事只要无愧于心,这就是他的底线,至于手段方法,他从不要求自己光明正大。
“但是,这样你会不会遭世人诟病啊?”
明玉秀本想劝劝慕汀岚,但是想了想,现在敌暗我明,更何况那些还不是大宁人,如果等汀岚把那些人抓到手里再去走国际程序,分辨谁对谁错,黄花菜都要凉了。
况且那些人本来就是敌人,对待敌人也不需要用对待朋友的那一套!
“我从来不担心别人怎么看我,只要你明白我就行了。”
“我当然明白你的,只是,你打算怎么对付元家的女眷?”
“元家人用毒药害我西营军,我就用毒药回报他们,礼尚往来,谁也不亏欠谁!”
……
华灯初上,青石镇的夜晚比临山村热闹了许多,慕汀岚和明玉秀两人互相牵着手,边走边低声耳语。
就在这时,路边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正背着他们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哀声哭泣。
“爹,爹你醒醒,醒醒啊,你再坚持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找吃的!”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呢?明玉秀奇怪地看了一眼那个背影,又看了眼慕汀岚,慕汀岚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到那两人跟前时,慕汀岚将明玉秀拉到了自己身后,仔细打量了那人的侧颜,这才看清,那跪在地上的男子很像一个人,他的身前还躺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
那老者的衣着跟这青年男子差不多,都已经脏污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人却显然已经昏迷了过去,也不知道是病的还是饿的。
“咦,这,这不是那个肖——”肖什么来着?明玉秀从慕汀岚身后探出了脑袋,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地上两人。
“肖复,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了?你爹他——?”怎么才短短这些时日,肖奎就已经苍老了这么多?
已经沦为乞丐的肖复,这时候听见有熟人喊自己,连忙转过了头,这些天他早已经习惯从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们来他头上撒野取笑了。
只是往往他们来看笑话的时候,还会施舍几个馒头,就是冲着那几个馒头,肖复也心甘情愿地被他们捉弄。
自从他爹的镇长之位被夺以后,以往那些他们欺压过的,蹂躏过的下属,对头,甚至是平民百姓们都一个个地踩到了他们头上。
起初还好,只是偶尔言语嘲讽几句也就罢了,可是后面越来越变本加厉,他们家的生意没多久就被人整垮了,他娘还被人骗到赌坊里去赌输了全部家当,最后连人都被抓走不知道送到哪里去抵债了。
他爹一气之下就病倒了再也没有起来过,他又身无一技之长,想去找份活计也没有人要他,他们流落到街头以后,以前那些被他们欺负过的百姓们也都敢往他们身上吐唾沫,丢石子儿了。
直到自己沦为了最底层的乞丐之后,肖复才明白一个人想要好好活着是多么的艰辛的一件事,他能有今天的报应,全都是他平时作孽太多,这才连累了爹娘,也害得自己前程尽毁,无家可归。
“你,你是慕将军!”
肖复看清了眼前之人是慕汀岚,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连忙转身跪到了他面前。
“慕将军,求求你,你帮帮我,救救我爹吧,我爹已经病了一个多月了,又好几天没有吃东西。求求你们!慕将军,大小姐!以前都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给你们磕头认错,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吧!”
肖复看见这两个人,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看见了一根漂游的浮藻,他狠狠地将自己的头往地上磕去,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减轻一些自己心底的愧疚。
如果不是他年少轻狂,他们圆满和美的家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慕汀岚见自己一下没注意,肖复的额头就见了血,连忙伸手拦住了他,朝明玉秀点了点头。
明玉秀会意过来,赶紧走到旁边一个卖包子和馄饨的小摊儿上,要了五个包子和一碗馄饨,又走到肖复父子跟前。
“你爹应该是饿晕了,你先喂他喝点馄饨汤,然后填饱自己的肚子,把你爹送去医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