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把鬼差送走就回来了,前厅只剩下映绯和山漆,晚清被小娟扶着到房间休息。
映绯单手撑头,越想越急:“这事儿我不能坐视不理,离大哥生死未卜,我们就等着食肆的消息么,离大哥法力不凡都失踪了,我看那几个鬼差未必好到哪儿去?”
“这是鬼界的事情,我们不好插手。”山漆很少有这么犹豫的时候,正是因为鬼差离都遇险了,他实在不放心映绯参合这件事。
慕白走到映绯对面坐下,不发一言,无意中发觉映绯的目光追随着他的举动。
看着慕白一步步走近,映绯回想起昨天夜里鬼差离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因为他发现了慕白的身份,所以被灭口了?
可是,如果慕白有心要害他们,为什么一次次危险都要拦在她身前,为什么一次次去救她,如果是这样,那个操控者到底图谋什么。
慕白到底是什么身份,映绯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
眼前找到鬼差离最要紧,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映绯回归正题:“山漆你的意思我懂,但是我不能看着离大哥命在旦夕,还无动于衷,这事儿我是管定了。”
“干脆等晋已回来再作打算?”
山漆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但映绯摇了摇头:“等不到了。”
结魂灯已灭,鬼差离最多撑不过三天,等晋已回来岂不误事,再说他也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慕白一直在旁听他们说话,深深地望着映绯,低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映绯急急把目光别开,回了一声:“好。”
山漆被他们撇在食肆等消息,口不服心更不服,老大宁可带着一个凡人,都不愿意让他跟着去。
是映绯变了,还是世道变了啊。
映绯回想着昨夜闲聊时,根据鬼差离提到有关女鬼的所有事。
女鬼名为阿桔,与丈夫一起在东市开了一家布坊。夫妻二人很勤劳,日子过得不错,但是阿桔不甘心如此,身为有夫之妇还常常在外勾三搭四,丈夫是个老实人,几个月前阿桔偷情被他知道了,他并没有责怪阿桔,只怪是自己无用。半个月前阿桔暴毙而亡,丈夫很伤心,布坊关了十日,这几日才开门。
映绯讲给慕白听,昨夜他们谈话时,他并不在场。
慕白想了片刻,缓缓道:“有两点很可疑。一是阿桔怎么死的,既然平日里勤劳,还能红杏出墙,那她的身体应该不差,突发恶疾很是可疑。二是阿桔死时并没有太大怨气,鬼差离也没提到她化为厉鬼,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能耐,打伤了守卫,还让离失踪陷入危险。”
慕白说得头头是道,映绯试探地问道:“真看不出来,你对鬼神之说甚有见地。”
慕白是这么回的:“我曾看过一些鬼怪志异,里面的故事大体都是这样的。”
映绯闻言只是笑,心想她之前怎么察觉到相比凡人,慕白什么都知道,似乎太神通广大了一点儿。
长安城一到深秋就怪得很,方才外面还是敞亮的,他们才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天色就暗了下来。
“天黑了,我们走罢。”映绯道。
夜里宵禁没几个人在路上走,映绯帮着慕白隐去了身影,让来往的城中守卫看不见他们,行动更自由。
比起遇到守卫,他们更多的是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着,望穿了整条街都看不到一个人影。随着他们在东市的巷子里越走越深,坊里的灯火一个个熄了。
不知从何时起,忽然起风了,耳畔是风卷着落叶刮在地上的沙沙声,像有人用指甲一声声刮着地面,听得映绯心里发毛。她畏畏缩缩地跟在慕白身后,步子越迈越小。
又是一阵风刮过,映绯突然死死地抓住了慕白的手臂。慕白当即警觉起来,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映绯从身侧探出脑袋,仰头看着他:“慕白你怕吗?”
“怕?”慕白一怔,面对雷电蝠龙这类凶兽都不胆怯的映绯,居然怕黑?
映绯松了手,一本正经地纠正他:“黑有什么好怕的,我怕的是……阿飘。”
映绯顿了顿很忌讳在夜里提到“鬼”这个字,就好像它们真在她身边听着一样。
慕白嘴角噙笑:“鬼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只是待在那儿,又不害人。”
“他们在那儿就很可怕了,阴森森的,我们又看不见他们,忽然飘过来一阵风,也许是他们手拉手一起来围观你。”
光是这么说,映绯就觉得头皮发麻,好像空荡荡的巷子里全部塞满了游魂。
话音刚落还真的又起了一阵阴风,让映绯连忙缩在慕白身侧,紧紧地扯着他的袖子。
“你要是怕,我们就不走了,回去等着鬼差的消息。”慕白很是无奈,感觉长衫都被映绯扯得往一边歪。
“不,我不怕,我可以的。”映绯咬了咬唇,鬼差离生死未卜,她怎么能因为几个游魂却步,“就是你别走那么快行么?”
慕白拿她没办法,放慢了脚步,与映绯并排走着,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不腾云带着我,这样我们早就到了。”
“也对。”经他提醒,映绯这才发觉他们一路都是用走的。
下一瞬,映绯拉着慕白从屋檐飞驰而过,等他们险险站稳,慕白抬头就看见锦绣布坊几个字出现在眼前。
慕白忽然回身看了一眼,刚刚他们身后出现了一股极强的杀气,但是很快就不见了。
映绯似乎也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慕白的反应比她更快,她还未凝结冰刃,他就已经转身望着杀气出现的方位。
“你也感觉到了?”映绯望着漆黑的巷子,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那儿究竟藏着什么。
“你说什么?”慕白惊道。
“杀气!”映绯往前一指,说道,“方才那儿有一股杀气!”
慕白转了转脖子:“是我昨夜落枕了。”
“……”映绯对他装蒜本事也是服了。
映绯把布坊的外围仔细打量了一番,建议道:“我们就在这儿守着罢,等那个女鬼过来。”
话音刚落,慕白抬手叩响了布坊的大门。
映绯看懵了,大半夜的,他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敲门?
映绯抬手挡在他的拳头上,还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轻声说道:“别敲了,打草惊蛇啊!”
慕白并不赞同:“阿桔的事情还是问她的丈夫最好。”他避开映绯的手,继续敲着门。
映绯摊了摊手,他再这么造作下去,那就等着守卫把他们抓走好了。
忽然,大门背后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悉悉率率擦亮火舌子的声音,尔后出现了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敲门的是谁啊?”
映绯灵机一动,捏着嗓子喊道:“开门啊死鬼,我是阿桔。”
映绯学得像模像样的,慕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本想忍住却还是笑了起来。
里面的人愣了片刻才喊道:“胡说什么,阿桔都死了。”
映绯又说:“死了没死,你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里面的人犹豫了,半天不说话,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映绯的语调拿捏得还很是那么回事,差点把人唬住。
巧的是,一个月前她见过阿桔,也见过她的丈夫罗志,没想到半个月后阿桔就死了。
东市的布坊有那么多间,到了锦绣布坊门前映绯才想起来她来过这儿。
就在映绯愣神之际,门居然打开了一条缝,布坊老板罗志就着门缝漏出一道往外看,光照在映绯脸上,但是隐去了身影,他看不见他们就站在面前。八壹中文網
罗志分明听见那就是阿桔的声音,但她明明死了啊,他亲眼看着她下葬了。
三更半夜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何况喊话的是个“女鬼”,实在太瘆人了,罗志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映绯收起障眼法,罗志眼前霎时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鬼影,他倒也不怕,愤愤地骂了起来:“你死了就算了,居然还从阴间又带了一个奸夫回来?”
映绯看了一眼身边的“奸夫”,不知慕白此刻作何感想。
罗志好似早就料到会有“鬼”找上门,端起黑狗血就冲他们泼过来,还好慕白警觉,在罗志低头时就拉着映绯闪到门边。
一大盆黑狗血“哗啦”一声落地,有一些溅到映绯的衣摆上。
映绯呵斥住罗志:“你先看清楚了再泼,我们是来问阿桔的事情的。”
罗志看清这两人有脚有影子,悬着的心才放下,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也怪映绯在敲门时非要装成阿桔来吓唬他,才会将他惹恼。
“大半夜的扮鬼是会吓死人的,你们哪里来的哪里回去。”
映绯挡住正要关上的门,罗志的力气没她大,门被映绯一点点挤开。
罗志都时尚了吃奶得劲儿,但映绯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后背发凉,双腿发软。
“阿桔没有去投胎,还打伤了鬼差,她真的没有回来找你么?”
闻言,罗志一下子瘫坐到地上,颤颤巍巍地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