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鞋也不穿,急匆匆的要去哪里?”他手里提着姜汐的鞋,说完扬手丢在她的跟前,“穿了鞋,乖乖跟我回去。”
姜汐真是懊悔,没想到一个瓷枕还砸不晕他,早知道该把他捆起来塞住嘴巴。
她好不容易偷了令牌跑出来,自然不肯跟他回去,不光不穿鞋还一股脑蛮力撞向立在巷子口的侍卫。
侍卫没料到她会反抗,一时低估没有防备被撞翻在地,她趁机往巷子里跑,却在入口被一柄短剑震住。剑就插在墙壁上,剑身寒芒闪闪,即便方才擦过她的脖颈处,也没沾上半点红。
姜汐望着地上被削了半截的头发,感觉到脖子里有点疼,拿手去捂,发现有微末鲜血正丝丝往外冒。
只要再近一寸,她就被割喉了。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萧驷玉的声音犹如地狱修罗,森然恐怖的让她不敢再迈步子,“把人带回去!”
得他下令,侍卫们立刻涌上去,反剪着姜汐就往东宫走。她被推/进屋子里,摔在萧驷玉的脚边,那枚令牌哐当一声掉出老远。她忙不迭爬过去要捡,一只黑靴先一步踩住令牌,尔后往她的肩上狠狠一踹。
她被踹疼,半侧着身子不敢再动。
“拿着令牌打算入宫找谁,端妃还是皇帝?你信不信我把你剁成肉酱喂狗!”
姜汐吓得闭了下眼,尔后弯弯唇:“信,殿下有的是手段折磨人,奴才们的命在你的眼里,猪狗不如。”
萧驷玉皱起眉,见她虽然怕极,还逞强得昂着脑袋注视着他,“秦洵是你的人,你故意不让他发兵救援,是想拖死孟大人!”
“是。”
他也不装,一五一十将心里卑劣的盘算告诉她,“我就是要拖死孟思鸿,让他死在沙虎关。咸沣古城能夺回来是大功,若不能夺回也没什么。”
姜汐气的捏拳,“你这是延误军情。”
“不延误,秦洵会去支援但不是现在。不过有件事我倒可以告诉你,赫族生性凶蛮,喜食生肉,每遇战事凯旋,必剥敌军皮肉以示庆贺。”他薄唇启合说起这段耸人听闻的事,蹲下身歪头看着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姜汐,伸手往她的脸上拍了拍,“别担心,我会让秦洵,尽量把孟思鸿拼凑完整带回京阳。”
“殿下。”
姜汐胆战心惊的叫了一声,萧驷玉立刻站起身,笑眯眯得告诉她,“我的伤就不追究了,回去歇息吧,等孟思鸿的残骸运回京,我会恩准你去上香祭拜。”
他说完就走,姜汐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哀求道:“殿下,奴才错了,你想怎么罚奴才都可以,求求你饶了孟大人。”
“放手。”
萧驷玉冷喝一声,将她挣开。
她从地上撑坐起身,又扑上去,死缠着不肯撒手,哭噎道:“奴才不敢了,奴才不会再痴心妄想!求殿下放过孟大人,只要放过他,奴才从今往后不会再想他。”
听到这话,他心中气焰消了大半,低头又见姜汐脸上泪痕不止,衣领上更是被鲜血染透,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沉着眉道:“你把话再说一遍。”
见自己的话有成效,姜汐也豁了出去,只管抱着他的腿,凄凄哀哀把话说绝:“只要孟大人无事,奴才往后会听话,不再动歪心思。就算他回了京阳,奴才也不会嫁给他。”
“你发誓。”
瞧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萧驷玉到底有些舍不得,“拿你的家人发誓,若敢食言,格杀勿论。”
家里人是姜汐的软肋,她略有犹豫,想到自己终究和孟思鸿有缘无分,只得举指发誓,简简单单两句话,却如千斤重量,一字一句恶毒非常,让她心内巨疼。萧驷玉心满意足,拽着她一条手臂把人拉起来,“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我没那么大度,一而再再而三给你机会忤逆。”
她哭抽着肩膀,点点头。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全被伏在屋外的婢女听去,婢女早前受了裴晚儿的恩惠,如今得了差事给她充当眼线。她把话原原本本讲给裴晚儿听,裴晚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转头对白禾道:“送她出去。”
白禾拿了两锭银子给她,带人离开。
等她折回闺房,见满地的物什碎片,裴晚儿正捧着一只白玉茶盏要掼,手已举起,被白禾连忙拦住,“小姐不可,这是太子爷送的抚州白玉茶具,碎了一个这套就残了。”
“他这样待我,我还要他的东西做什么!”
她悲愤咬牙,却终究没舍得扔下去,又安安稳稳摆回桌上,泫然落泪:“我自小喜欢他,为了他说服爹来京阳重新为官,可他竟然这样待我。那只是一个奴才,他竟然放上心了。”
更可恶的是,这个奴才还不识好歹,而她趋之若鹜的殿下,竟然还得为这个奴才费尽心思!
白禾看的心疼,顺着她的意思骂道:“全怪姜汐这个死丫头!要不是她,殿下与小姐怎会变得生疏,小姐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啊。”
“我不会轻饶她。”
裴晚儿揪紧手中的绢帕,一贯温婉的水眸中浮现出阴冷。白禾想起一桩事,连忙回禀:“几日前奴才去水月庵上香,碰见了辛阳公主。听师太讲,是给孟大人祈愿。既然姜汐与孟大人之间有暧/昧,若被公主知晓……”
“以公主的脾气,若有人与她争抢,必没好果子吃。”
裴晚儿懂她的意思,把话接了下去,心里不知有多畅快这个计划。而那头萧驷玉心软动了恻隐之心,许秦洵发兵救援。戍边战事发生逆转,不时有捷报传京,让连日被阴霾气息笼罩的皇城也晴朗不少。
得了好消息,辛阳公主便去水月庵还愿,庵里回来不久就遣了身边的贴身女使乌衣,去东宫传话。
说是念想着姜汐,想讨教女红更说些私房话。
萧驷玉见姜汐近日乖巧,便准她去宫里一趟,且说:“申时一定要回来,别玩过了头。”
说来有些宠溺,倒让乌衣不禁偷瞧了姜汐一眼,却见姜汐虽然笑盈盈谢了恩,眼神却是灰蒙蒙的不见喜色。
姜汐随同乌衣入宫,进了内庭,抵达灼华殿。殿门上悬着锦帘,撩起步入不禁热气拂面,屋内馨香。乌衣走上去,向着一面黑檀乌金屏风恭谨道:“公主,人已经请来。”
“姜汐!”
人未至,清灵悦耳的嗓音已先至,辛阳公主从屏风后走出来,欢喜道:“猎场一别许久未见,最近怎样?”
“托公主的福,奴才已经康复。”
“瞧你一板一眼的,这里不是东宫,六哥又不在,你不必拘谨。”辛阳公主拉着她去坐,将一盘御膳房新送来的糕点递给她吃。
姜汐尝了两口,好吃的不行,连连夸赞果然是御厨,连糕点的外皮也酥软的可口。
这副表情,惹得辛阳公主噗呲一笑,旋即说:“你喜欢吃,一会儿带些回去在路上吃,六哥那么苛刻,定没给过你好东西吃。”
姜汐嚼着糕点也没忘记正事,“公主找奴才来,是要绣什么东西?”
“差点忘了。”
得她提醒,辛阳公主将一个小荷包打开,从里头拿出来几缕金黄色的细软毛发,“我想绣只天竺鼠,可手艺不佳怕糟蹋了这些细毛,便想着要你来帮忙。宫廷虽有能手,我却不喜欢,只信得过你。”
姜汐捏了捏这些细软小毛,随口问:“这是什么动物的毛发,好软。”
“天竺鼠呀。”
辛阳公主托腮微笑,“早前我养过一只天竺鼠,不过死了,这就是它的毛发。”
她点点头:“看来公主很喜欢它。”
“曾经很喜欢,后来它不听话咬了我一口,被我掐死了。不听话的东西就不可爱了,把它绣在布上多好多乖。”
不知怎地,这么恐怖的话竟然能被她笑盈盈的说出来,姜汐后颈发毛,一下子觉得果然跟萧驷玉是兄妹,连变态行径也是如出一辙。她不敢说多余的话,只想着赶紧把绣品赶制完以后离开这里。
看她垂首专注刺绣,辛阳公主拿起一根针站起身,说道:“我今日去水月庵上香,听到一桩奇闻,说孟统领与你郎情妾意,私定终身,是不是呀?”
姜汐手里动作顿住,没答话。
“还听说,孟统领这次如果凯旋,就要请旨娶你。姜汐,我真的好奇,你跟我说说,这是不是真的,你喜不喜欢孟思鸿?”
辛阳公主一副天真烂漫,眼睛忽闪着充满疑惑,姜汐脸红了一圈,点点头。得到肯定的答案,辛阳公主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原来是真的啊!”
话落,突然换了张面孔,捏着绣花针的手抬起狠狠往姜汐的手背上扎去。姜汐吃痛叫了声,把手缩回去,震惊的望向她,“公主。”
“疼不疼啊?”辛阳公主看了眼她的手,轻声问。
她不懂公主的反应,摇摇头,惹来辛阳公主愈发不满:“果然是奴才,皮糙肉厚不嫌疼,等我把你的双手双脚拧下来,看你还疼不疼!”
说罢给殿内的太监宫女使了眼色,立时两三个太监走上来把姜汐拖下凳子。姜汐被拖拽得莫名其妙,发髻松散,“公主,奴才犯了什么错?”
“觊觎未来的驸马,离间我与驸马的感情,你该当何罪!”
姜汐一头雾水:“奴才没有,谁是驸马?”
她甚至连未来驸马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离间,正要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却听辛阳公主说:“孟思鸿,本公主钦定的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