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饭里下毒!”姜汐厉声责问走下台阶的萧驷玉,他面色冷峻不发一言的站在审讯台边拿起本记录册翻了翻,像是没查到要找的东西,丢在一边。转而在摆着各类刑具的墙上,选了把短匕首。
姜汐心中一毛,发现他没理睬自己,而是走到姜潮的牢房前,冷冷出声:“吃。”
嗓音有点哑,像是受过风寒。
“不能吃!”姜汐顾不上站起身扯裂伤口,拍着牢门怒喊:“殿下做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
“吃下去。”
他完全忽视姜汐的存在,对着鼻青脸肿的姜潮又重复了一遍。曹氏夫妇的尸体就躺在对面的牢房里,姜潮不敢吃,把碗砸向墙壁摔个粉碎。这个举止成功激怒了萧驷玉,直接把牢门锁链劈开,大步走入牢内拎起孱弱的少年,把他像那只碗一样摔向墙壁。
姜潮哀嚎了声,摔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
“住手,不要碰他!”
姜汐边喊边去拉牢门锁链,根本解不开,只能干着急的摇着牢门。萧驷玉把姜潮从地上拎起来,凑在他的耳畔说了什么,姜汐便听到弟弟不敢置信的大叫:“不是、不会!我不相信——!”
尾声戛然而止,姜潮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小潮?”不详的预感攀上身,姜汐看到两个人贴站着的位置,有血正往下滴,一滴两滴逐渐凝成大片血水。姜汐错愕的盯着,片刻的窒息之后,发疯般乱拍牢门:“住手!不要杀他,住手!”
萧驷玉终于听到她的喊叫,侧身退两步把姜潮拎到身前,对着姜汐的方向,冷笑了一声,接着拔出匕首,又用力往他身上捅进去,再拔出捅入。
“不!”
姜汐失声尖叫,看着弟弟脖子往前伸吐出鲜血,右手颤巍巍得向她伸出来,痛苦呜噎:“阿、阿姐……”
“不要杀我弟弟,殿下,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姜汐的眼泪流了一脸,惊惶失措得跪在地上,边哭边向着他不停磕头,磕得咚咚作响,额头破皮也不觉的疼痛,口中不停说道:“奴才以后会听话,殿下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惹殿下生气!求求殿下不要杀他,求求你……”
萧驷玉发出阵低笑,阴森如鬼魅。
他残忍的握紧刀柄,在姜汐错愕的目光中,用力搅动匕首,疼得姜潮暴起双目,大张着嘴痛苦的呜呜几声,耷拉下脑袋不再动弹。
“弟弟!”
姜汐惊诧的看着这个画面,殷红的眼眶里泪水悉数涌落。最可恶的是,这么残忍的折磨死了人,他竟然拔出匕首手起刀落,把姜潮的一只耳朵割了下来。
姜汐喉中哽咽,瘫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凄厉惨叫。
萧驷玉推开死掉的姜潮,拿走他的耳朵后,没有去杀她,而是拎着匕首离开了地牢。
他刚从地牢出来,就在外头遇上东宫的马车,驾车的聋鸽看到他的时候,很吃惊的瞪大眼睛,复又回首看了眼马车。
感觉到车无故停住,车里传来声询问:“怎么停了?”
太子分明在车里,这是谁!
聋鸽迅速抽剑飞下马车,与其打斗。假太子挥动匕首抵挡他几次致命的攻击,聋鸽武艺不俗,他更胜一筹,身法极快的躲闪聋鸽的穿刺,尔后一掌击中聋鸽的胸膛将人打退。若非萧驷玉出手,那把沾着血的匕首就该划开了聋鸽的脖子。
“你是谁。”萧驷玉看着眼前与自己样貌、身形不差的“自己”,拧住眉。假太子见事情败露,转身要逃,被萧驷玉追上去拦住。他打不过萧驷玉,不止被折断一只手,更被锁住了两处穴道无法运功。深知再纠
缠下去必然暴
露身份,遂自怀中撒了一把白
粉,趁着萧驷玉迷了视线,施展轻功飞逃而去。
聋鸽欲要追,被萧驷玉拦住:“穷寇莫追。”
萧驷玉低头打量手中一张轻薄的人皮面具,眉宇拧得更紧,忽听地牢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心中一紧,立刻朝着地牢大门跑去。
晚到了一步,地牢中曹氏夫妇已经气绝,姜潮更倒在血泊之中,瞪眼张嘴死不瞑目。他的小奴才抱着牢门哭得满脸通红,额头上的血顺着脸庞流污了衣领。
聋鸽立刻把牢门锁链劈开。
呯声之后,姜汐如风一般撞开牢门,跌摔着跑向斜对面的牢房,抱起浑身浴血的弟弟,痛得撕心裂肺。
“不要,不要……”她小心翼翼抚
摸着弟弟还有余温的脸颊,将自己的脸贴上去,哽噎哭泣:“阿姐胆子小,你不要吓唬我,鞋子都快要做好了,阿姐还等着看你娶老婆呢。”
“你醒来,醒来啊!”
无论怎么说话,弟弟都没有回应,姜汐昂头尖叫,胸膛里剧痛翻搅,疼的四肢都在发麻发僵。萧驷玉蹲下
身,轻唤:“小奴才,他已经死了。”
如被落雷灌顶,姜汐扭头看向他,目光由凄楚变成凶煞,咬碎牙齿的恨:“是你,是你杀了他。”
看来是把方才地牢外的冒牌货当成他了。
他张嘴要否认,姜汐如支离弦小箭飞扑上去,两只手掐住他的脖子,面容狰狞的大叫:“萧驷玉!我要杀了你!”
她是真要他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掐在他的脖子上,聋鸽惊得走上前抬手劈在她的后颈,把她敲昏。这是姜汐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
聋鸽蹲下身问他是否有事,萧驷玉没答话,抱起昏倒的姜汐,往地牢外走去。难怪今夜牢中无人看守,牢外的狱卒皆已醉酒昏睡,原来有人已经开始行动。这里不安全,他不能再把人留在地牢里,孟思鸿也护不住她。
姜汐被直接抱回东宫寝殿,吴达眼明手快的去喊来医官,把完脉后,医官起身退一步躬身禀报:“这位姑娘心胆气虚,又受了惊吓导致昏迷,等施完针静养一段时辰便可苏醒。”
萧驷玉点头,准允他开始施针。
施完针,寝殿里更换了安神平气的熏香,萧驷玉一刻不离床畔,一手支在床栏边凝视着脸白如纸的姜汐。冒充他的人有意嫁祸给他,不杀姜汐是为了当认证吗?
他这么想着不久,吴达来敲门:“殿下,宫里来人了。”
地牢失守,又死了三个案子里的疑犯,还失踪了一个,必然是要查的。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到了宫里,看来没少有人在传消息。宫里来的是御前总管,周公公,他总是笑眯眯的,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维持着微笑,恭敬得告诉萧驷玉:“太子殿下,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入宫见驾。”
“出了什么大事,要劳动周公公亲自来请人。”
他明知故问,周公公笑着回答:“殿下去了便知晓,老奴不敢妄议,顺便将那个小婢女也一并带去吧。”
竟连人在东宫都知道。
萧驷玉颔首,命人备了软架将还未醒来的姜汐一并带去宫里。乾承殿里灯火明亮,不止皇帝未睡,魏贵妃正陪着端坐在桌前,亲自煮茶温盏。
“给父皇请安,贵妃娘娘安。”他进到殿里行过礼数,皇帝抬手让他起来,魏贵妃瞥了眼殿外,说道:“外头多冷,让小丫头进屋里来吧,反正陛下也要问话呢。”
“把人抬进来。”
得到皇帝准允,周公公
安排人把软架抬入殿里。皇帝睨了还在昏睡中的姜汐,最后目光落在萧驷玉的身上,沉声开口:“审讯官来报,地牢今日被人调离数位狱卒,牵涉高利借贷案的三个囚犯被杀,一个在你的东宫里被抬出来,你有什么解释。”
“审讯官好快的消息。”萧驷玉脸上挂着微笑,不卑不亢回道:“儿臣听闻府中奴才牵涉此案,恐有蹊跷便去牢中提审,没想到刚去地牢就发现三个囚犯被杀,其中一个不止被
捅数刀还割了只耳朵,不翼而飞。”
魏贵妃斟完一盏茶,起身给皇帝端去,不慎被软架绊倒,手中滚
烫的茶水全洒在姜汐的身上。她惊呼了声,萧驷玉已经先一步将她推开,厉声道:“贵妃既然眼盲,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你!”
魏贵妃生气的瞪着他一眼,软绵绵得歪向榻上的皇帝,“臣妾不是故意的。”
“太子,注意言行。”皇帝不悦的蹙眉,敏锐察觉到他脸上一闪即逝的担忧,不禁多看了眼地上的奴才。这一看正好发现她睫羽颤动,魏贵妃这一盏茶水倒是把人给浇醒了。姜汐醒来,最先看到的是房梁上金碧辉煌的龙腾雕画,接着是萧驷玉的脸。这张脸生的极好看,轻易能让人受到蛊惑,也是这副好看的皮囊下藏着颗残忍、冷酷的心。
如罗刹、似恶鬼。
“小潮……”昏迷前的记忆如洪水侵袭,姜汐想起那幅锥心的画面,痛地蜷缩着捂住胸口轻易不肯动。
“醒了就起来回话。”嗡沉的中年男人嗓音让姜汐怔住,她抬起头,这才发现正中央的榻上正坐着一袭明晃龙袍的皇帝,身边依偎着明艳动人的魏贵妃。像是见到能申述冤屈的神祇,姜汐从软架上挣扎着撑坐起来,往前爬了几步,磕头哭诉:“陛下,请陛下为奴才一家伸冤,严惩凶手!”
魏贵妃得到想要的效果,争先问了句:“你是否见到凶手了?”
“是!”
姜汐直起背脊,红着眼眶望向站在一旁的萧驷玉,慢慢抬起手指对准他,“奴才亲眼所见,是太子殿下杀了奴才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