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龌蹉的往事被揭露,李侍郎羞愧难当,伏在地上直不起腰。
“你一朝榜上有名,娶了京阳富贾千金,抛下凌城的糟糠之妻。”萧驷玉说到此处,大约觉得这种行径简直无耻,不禁发笑:“李褚汀啊李褚汀,你可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啊。”
李侍郎匍匐在地上,也不敢抬头:“是,下官是混账。”
“发妻含恨而死,留下一个三岁不到的女儿,如今也该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了吧。”萧驷玉踱步停在他的面前,李侍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个,回道:“是的,不过孩子没人照顾,很早就夭折了。”
“她叫什么名字?”
李侍郎茫然回答:“妙意,李妙意。”
“你的女儿如今活的好好的,只不过七岁时那年生了场大病烧坏了脑子,你如今想起旧事心中不忍,准备把她从凌城接回京阳。”
“殿下……”他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萧驷玉扬起笑,“是不是?”
李侍郎转了转眼珠,立刻明白过来,磕头谢恩,“是是是,下官突感旧事,愧疚难当,准备把女儿接回府邸。”
萧驷玉很满意他的识时务,笑眯眯的说道:“本太子很钟意令爱,若李大人能好生照顾她,不止前罪勾销往后更有大好前程等着你。”
“是,下官定将她视作掌上明珠,不让她受损一丝一毫!”李侍郎心中无限激动,忙不迭磕头发誓,脸上也不知是欣悦还是醉酒所致,一片红光。
萧驷玉这样做其实大有原因,这次平叛有功,皇帝大为赞赏许他一诺。萧驷玉的心愿便是娶姜汐,皇帝当时以为是纳个妾,谁知他竟直言要立她为正妻。
气的皇帝大怒,“一个奴才怎可当太子妃,你让她当个侍妾也就罢了,如今荒唐到这般地步!太子妃需得有利于大燕,朕知道你看不上那些蛮子公主,那么裴良娣呢?裴相为朝廷鞠躬尽瘁,多次与魏氏周璇,她的女儿理该当上你的正妻,可你倒好,只给了人家良娣之位!”
“她当初若能有些耐心,太子妃位我会给她。”萧驷玉眸光冷漠,似乎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给他下药不惜以自己的名节相搏。
他平生最讨厌受人威胁。
皇帝语塞,虽然这件事并没有传扬出去,但裴晚儿不顾名节做出的事,让裴家严谨的门风扫地,所以当萧驷玉只给了她良娣的位份,裴家并不能过多苛求。
虽然扶正裴晚儿的事被萧驷玉挡了回去,但皇帝更不同意让一个奴才登上太子妃位,言其低贱毫无家世会惹来天下非议。皇帝心中始终希望能让裴晚儿当太子妃。
萧驷玉不同意,不过,也正是这个裴良娣,不仅让姜汐把怨恨他的记忆全部消除了,还让他能顺势给她换个新的身份。
“李大人最好记住今日说的话。”萧驷玉说完便从他的身侧走过,直至余光里那抹淡青色衣角消失不见,李侍郎才大松口气,趴躺在地上。
萧驷玉自东宫回来后直接去了小院,院门口守着两个侍卫,屋门也上锁了,他进去的时候到处没找到姜汐,直到看到床被隆起一个小山坡,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里头的人在干什么,小被子一耸一耸的。
他掀开被子,果不其然,让他牵肠挂肚的小人就跪在床/上,撅着小屁/股,发髻凌乱的捧着手心里的东西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他的心不由一软,“在玩什么?”
“哼!”
姜汐鼻子里哼了好大一声,赌气的把头扭向别处。
萧驷玉哭笑不得,“我又怎么惹你了?”
她将脑袋更往旁边扭,愣是不想搭理他,直至一块香喷喷的桂花糕在眼前晃悠,她不由自主目光追随而去,张着嘴就要咬。
萧驷玉的手一缩,让她咬个空,“想吃啊?”
“嗯嗯!”
“那给我看看你手里捧着什么宝贝。”他挑眉视线落在姜汐双手紧拢的手上,姜汐望着糕点咽了口口水,“我的朋友。”
“哦?”
“给你看,你不要说话会吓到它。”她神秘兮兮的把手凑到他的面前,缓缓打开,一只萤火虫从手心里飞出来。拖着亮闪闪的尾巴在空中飞舞,最后慢悠悠的越飞越高,飞出了窗外。
“不要走……不要走!”
姜汐连鞋也不穿,直接从床/上跑到窗边往外找,漆黑夜空中没有那一点微弱光亮的存在。
她无助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萧驷玉连忙走过去把糕点递给她,却被她挥落在地。
“都是你,它不见了。”她红着眼眶,觉得实在伤心。
萧驷玉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打了两下,哄道:“怪我,你教训教训我。”
她皱着眉头把手挣开,不高兴的说:“我想出去玩,他们不让,我只能在屋子里和小萤玩,可是它跑了,再也没有人陪我玩了。”
“怎么会,有很多人愿意陪妙妙玩。”
“妙妙?”姜汐一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小名?
萧驷玉把假话说的跟真的一样,“你姓李,叫李妙意,礼部侍郎是你的父亲。”
嚯!
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个当官的父亲?姜汐虽然心里在讥笑,脸上装的一脸天真无辜。
萧驷玉问:“妙妙有爹娘,有兄弟姐妹,好多人可以陪你玩,想不想回家?”
“想!”
姜汐露出笑靥,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想的话就吃了它。”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姜汐不知道他有什么阴谋,但未免被揭穿,只得拿起小药丸塞到嘴巴里。略微的苦涩,让她的舌头有些麻木,逐渐的连牙齿得咀嚼也感受不到。这股无力与混沌的感觉逐渐蔓延到全身,眼皮也变得沉重无力。
她不清楚萧驷玉喂自己吃了什么药,在困顿失去意识的时候,隐约听到他/揉/着她的头顶温柔轻言:“不要怕,睡醒了就到家了。”
当夜,姜汐所住的小院突然走水,烧的满宫的婢女太监们提水灭了很久才熄灭。裴晚儿被这吵嚷声惊醒,撩起床幔喊白禾,“外头怎么这么吵,发生什么事了?”
白禾刚从热闹处回来,高兴的告诉她,“小院走水了,烧了很久什么都没了,包括里头的人。”
裴晚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想到小院子里住的人是谁以后,惊诧的捂住嘴巴,“姜、姜汐没了?”
“是!”白禾欢喜的眉飞色舞。
裴晚儿转惊为喜,揪着被角道:“真死了?老天有眼,总算让这个贱奴受到报应!”
白禾赶紧顺话,“是,殿下本想冲进去救人,可老天开眼这把火烧的那叫一个大,没小会儿房梁都塌了。”
听到这句话,裴晚儿的笑容却僵住了,嘴里念着不行,边从床/上走下去拿绒袍穿边往外跑。她伤姜汐在先,如今无缘无故突遭火难,如果不在这个时候去安抚恐要受到迁怒。
等她到了小院不远,发现天际浓烟滚滚,火已经扑灭,院里院外人头攒动,各个满脸焦黑的提着木桶进进出出。而萧驷玉就跪在全是残灰破瓦的屋子里,四周全是没有完全熄灭的火苗,而他抱着一具焦黑蜷缩着的尸体,脸色沉痛的发出哀嚎声。
裴晚儿一下子被惊住,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萧驷玉。
“殿下。”她慢慢走上前,蹲下/身去碰他的手臂,温声劝慰:“姜汐已经不在了,殿下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你可是大燕的储君……”
话没说完,已经被萧驷玉猛地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