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子立刻从破开的皮肤里渗出来,顺着小腿蜿蜒淌到足踝。姜汐咬咬牙忍过一阵小痛,藏拢好匕首不多久外头就传来婢女的请安声:“殿下。”
姜汐慵散的神经立刻绷紧,顾不上疼扯了桌布,又丢了几件衣裳进去,草草做出打包袱的样子。屋门一开,萧驷玉连绒氅也没脱大步走向里屋,脸上笑容明朗,“妙妙,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你……”
瞧见她在整理包袱,萧驷玉的话跟着脸上的笑一起消灭。他放缓脚步,将包着热腾腾糕点的酥油袋搁在桌上,然后问:“身子好些了吗?”
“哼!”姜汐鼻孔里出声,横他一眼。
他不由被逗笑,重新扬起笑来,“生气呢,这是准备去哪里?”
姜汐气呼呼道:“回家,我要回家!你昨夜欺负我,欺负的浑身疼。今天那个叫良娣的也欺负我,让我跪在刀尖上。你们都是坏蛋,我要回家!阿爹才不会让人欺负我!”
“刀尖?”萧驷玉心一凛,低头望过去,果然见到她衣裙上有浅浅的血迹。他立刻走过去撩开她的裙裾,发现膝盖上的血触目惊心的流湿了鞋袜。
她别扭的要躲,被萧驷玉皱着眉,一把握住足踝,“别动!”
姜汐听话的没再动弹,看着他去柜子里找药,然后小心翼翼给她的伤口上撒上药粉,尤其是那张脸,低头垂睫之间竟然温柔的叫人误会他是个如玉的君子。
若非晓得他是个披着人皮的修罗恶鬼,姜汐大约也会被骗。
“她为什么要你跪刀尖?”
萧驷玉将纱布缠绕在膝弯里,略抬眸,深邃幽暗的叫人有瞬间的窒息。姜汐回答:“好像说要我去请安,可我睡过了头。”
说到这里,她凑上去轻轻与他耳语,“她给了个垫子让我跪,里头有扎人的东西。”
“哦?”
萧驷玉眉梢一扬,顺着她的小声小语表现出震惊的模样,“竟然有这种事,啊……”
话落突然一脸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胸膛,让姜汐一头雾水,还没等搞懂他在干什么,萧驷玉朝她招招手,气若游丝的问:“妙妙在怪小玉,想离开小玉了是不是?”
“是啊。”她诚实回答。
闻言,萧驷玉表情愈发痛苦,半撑在桌沿喘气:“妙妙要是走了,小玉就要痛死了。妙妙难道不知道,一旦成亲,夫妻二人只有等到头发变白才能分离,否则其中一个就会痛死。”
姜汐唇角抽搐,哪里来的胡话,果然是骗傻子的。
可惜,她现在就是个傻子,只能用傻子的方式去紧张兮兮的扑上去搀住他,摸着他的胸膛,挤出两滴眼泪,“小玉不要死,我不让你死!”
“妙妙想不想救我?”
姜汐用力点头,哭得鼻头发红可怜极了,萧驷玉也不敢再继续逗她,只说:“只要妙妙答应永远不离开,小玉就不会死。”
“我答应、我答应!”她就差举指起誓,萧驷玉这才慢慢装作缓过劲来,拿起桌上的酥油袋递给她,“多亏妙妙让我逃过一劫,这是我下朝特地去买的,还热乎着赶紧尝尝好不好吃。”
“什么?”她一抽一搭,问归问手已经接了过去,等打开纸袋拿出块热乎乎的糕点,姜汐猛地一怔,险些没能握牢。
萧驷玉支着脑袋,笑眯眯的告诉她,“槐花糕,又香又甜。”
姜汐不敢有分毫迟疑,忍着指尖的微微颤栗,咬了口糕点。她不禁觉得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刚进东宫那会儿,吃完糕点就该经历场杀戮了。
可如今的萧驷玉却只是微笑着看她一口一口把糕点吃完,然后夸赞道:“真乖。”
一袋糕点下肚,到了午膳姜汐也没了什么胃口,直说犯困。萧驷玉也没死缠烂打要陪她睡觉,只说不许睡太晚,晚膳还是要一起用的,便纵容她瞌睡犯懒转身离开了。他这一路从西苑绕到南苑,刚进院子,正在训斥躲懒婢女的白禾惊喜万分的迎了上来,“殿下贵安,良娣正在里头午憩,奴才这就去禀报。”
“不必。”
萧驷玉冷回了句,径直越过她往屋子里去。
他进去时裴晚儿正侧卧在贵妃榻上小憩,一手捏着把遮面用的绸扇,扇底系着条锭蓝流苏,搁在榻沿。她睡到发沉不禁手指松动,嗒的一声,绸扇滑落在地把人也给惊醒了。
萧驷玉拂袍坐在椅子上,“还没开春,午间仍旧冷,开了窗就不要睡在风口处。”八壹中文網
“殿下。”
裴晚儿惊喜的困意全无,坐起身理了理有些松散的鬓发,想上前行礼又突然僵住,试探道:“殿下许久不曾来妾身这儿,今日是挂念晚儿了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问罪?”
“我今日罚了李宝林,只因她初到东宫便不遵规矩,妾身是怕有了先例,往后宫里的奴才各个都不服管教,失了分寸丢了殿下的颜面。”
萧驷玉拎起茶壶到了盏茶,淡淡启唇:“她不是奴才,不需要你杀鸡儆猴以此树立威信,你虽代管东宫一应事务,但不是太子妃,李宝林没有须来向你请安的必要。”
扎到痛处,裴晚儿鼻尖一酸,“殿下这话是在折辱妾身。”
“李宝林心智不高,行事随心可能有失礼数,往后她不想来你也不必故意召见,让自己平添郁结。哦对了,她的腿伤到了,行动多有不便。西苑又太远荒僻的很,不如你与她换换,将南苑给她。”
他越说越过分,气的裴晚儿面色涨红,“殿下怎可如此待妾身!妾身自小与你熟识,一颗心全在你的身上。为了殿下妾身不惜让隐居的父亲脱离宁静重返波澜诡谲的朝堂,可妾身得到了什么?一个冷冰冰的丈夫,一个良娣的头衔!就因为一个奴才,殿下恨死了妾身,还想让她当太子妃!殿下这是在羞辱裴家、羞辱妾身!”
“太子妃位,我原想给你。”萧驷玉呷了口茶,慢悠悠的说。
裴晚儿震了震,不敢置信的望向他,“什、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默许过将来会让你当太子妃,等我登基你便是皇后。可惜你太心急了……”
萧驷玉刚说完,裴晚儿一反方才的埋怨,走上去半伏在他的身上,哽噎道:“妾身当时也是着急,看殿下与那奴才愈发亲密,唯恐你抛下晚儿,所以才……才使了不入流的法子……是晚儿糊涂求殿下原谅。”
“你不糊涂。”
萧驷玉将她搀起来,抚上她白皙细腻的脸颊轻拍了两下,力道不重但叫人没来由的心颤,尤其是他眸光阴瑟的说道:“能劳动魏贵妃帮衬,晚儿怎会是糊涂人。不光魏家替你遮风挡雨,连姓姜的小药罐都肯为你连命都不要。不过晚儿,你背着我投靠魏家、和小药罐巫山云雨的时候,不知是否对我这个夫君惭愧过。”
裴晚儿骇然忘记呼吸,惊惶不安的望着他,脸色一点点惨白下去。半晌之后,裴晚儿紧紧拽住他的衣沿哀求:“不、不是,妾身……妾身是被人诬陷的,没有这种事,父亲在朝与魏家势同水火,妾身不会……”
她想辩解,一时慌乱的语不成调。
本以为那件事没有人会知道,魏家一灭更没有人会知道那些肮脏的事,没曾想萧驷玉竟然全部知晓。
萧驷玉一把拂开她,冷冰冰的说道:“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我没有祸延裴家没有杀你。太子妃位你想都不要想,你这辈子只能是良娣,就算将来我登基为帝,你也只能是个跨不出东宫门槛的良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