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熊的速度很快,撞击力又大,拔剑的几个侍卫纷纷被撞飞。眼见熊掌要拍到皇帝,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展臂护住皇帝,受了熊爪一记重创,背上的衣衫破损被划拉出三条深长的爪痕。
“快护驾!”
周公公尖利的嗓音响彻高台。
御令卫自屋檐上飞落而下,拔剑要斩杀白熊,乍见萧驷玉先一步扭转熊头将其击昏。
他的身法行如鬼魅,就连站在他旁边的姜汐都没察觉他何时出手的。
“小八……”
皇帝震惊的嗓音让姜汐缓了过来,抬眸望去,发现替皇帝挡了白熊一掌的人竟然是早先被打入地牢的八皇子,萧景宪!
应是在地牢吃尽了苦头,原本肥硕的身材已见清减,挨了一掌便有些站不住,摇摇欲坠的晃荡着,对着皇帝艰难的叫出声,“父、父皇……”
话没说完整,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整个人往前栽倒。
皇帝立刻抱住他,着急的厉喝:“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和侍卫七手八脚把人抬了下去,黎国使臣早吓得六神无主,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为将此物献予陛下,黎国对其训练了整整一年之久,从未出现过今日这种状况,望陛下明察!”
“若非吾儿拼死相救,这畜-生今日便要弑君,康竭你可知罪!”皇帝龙颜震怒,康竭愈发不敢抬头,不住磕头求情陛下明察。在场大臣皆被方才的事吓得不轻,有缓过来同样求情的,更有趁机火上添油污蔑黎国居心不良的。
始终不发一言的祁如温,在木笼周围发现了些粉末,凑在鼻尖轻嗅了嗅,“白熊发狂或真是有人蓄意所为。”
“爱卿有何发现?”
皇帝转而望向他,祁如温将指尖些微粉末呈给他看,“此香寻常人闻着并不会不妥,但其中一味成分能令野兽暴躁,白熊突然癫狂大约也是因此。”
香?
姜汐想要闻清楚是什么味道,不禁往前挪近,没等嗅到香气便见祁如温似在看好戏般盯着自己。姜汐头皮一麻,突然想到身上挂着的熏挂,心虚的想要藏匿,不料指尖刚碰到,那原本系的好好的熏挂突然松落,滚到祁如温的足前。
她呼吸猛地一窒,见祁如温弯腰将熏挂拾起,凑在鼻尖轻嗅了一下,转而抬头问道:“这东西可是李宝林的?”
姜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当众设计陷害她,焦灼的不知该怎么找理由否认以证清白,忽见身后传来萧驷玉的说话声:“是我的。”
他走过来挡在姜汐的面前,淡漠睨向祁如温,“本太子近来头疼乏力,此香有清脑安神的功效,所以制成香丸随身携带,有何不妥?”
“因此物正是能激狂白熊的香粉,臣有些惊讶罢了,既是太子之物,理应归还给殿下。”
祁如温将熏挂递交给他,皇帝震惊的问萧驷玉,“这到底怎么回事!”
“事有蹊跷,白熊发狂因儿臣随身佩香所致,本该永囚牢狱的叛臣逆子竟在大赦队伍里,还趁势救了父皇。”萧驷玉把疑虑讲出,便有官员反驳,“微臣此前瞧见,这熏挂系于李宝林的身上,莫不是李宝林施计谋害陛下是假,想要害太子是真!”
“我没有!”姜汐从萧驷玉背后探出个脑袋驳斥。
官员与李侍郎有过节,官场道路被李侍郎平白挡掉自然记恨于心,如此好机会并不准备善罢甘休,“说来巧合,李宝林怎会与曾经屡次谋害太子的姜氏奴才生的一般无二,莫不是妖女欺瞒主上、勾结李府蛰伏在太子身边寻求可乘之机!”
“放肆!”
萧驷玉骤然喝止他愈发猖狂的指责,“本太子的宝林,容不得他人置喙!”
官员立刻朝皇帝跪地,“是微臣失言,不过此事累极黎国,又险些致陛下龙体受损,不得不让微臣猜疑。此女触犯天威,若不严加惩罚恐让诸臣寒心、令他国有怨啊。”
怎么绕来绕去,这个官员就是想惩治她。
姜汐不免皱起眉头,皇帝本就不喜欢她,如今逮住机会不知是否会借故弄死她。想到这里,姜汐拽了拽萧驷玉的袖沿,唔声求救:“小玉……”
萧驷玉反手握了握她的手指,旋即对着皇帝躬身作揖,“熏挂确是儿臣之物,没曾想竟惹出如此祸事。罪在儿臣,儿臣愿领责罚,还望父皇明鉴莫要错怪无辜的人。”
皇帝扫了眼姜汐,鼻尖逸出丝冷哼,拂袍丢下句话,“太子既知错,自去邢狱领罚!”
“儿臣遵旨。”
萧驷玉恭顺倒退两步,牵着李宝林自高台退下。下台阶的时候,萧驷玉语态温柔的告诉她,“一会儿让哑雀先送你回东宫,我还有事要办。”
姜汐握紧他的手,愧疚问:“是妙妙做错事了吗?”
“没有。”
他眸光闪闪,似有星辰汇聚,温柔若水:“妙妙没做错,是小玉思虑不周让人钻了空子。”
姜汐略有怔神,反应过来以后死不撒手紧紧拉住他,“我跟小玉走,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邢狱受罚,能让萧驷玉受到皮肉之苦的地方,她怎么能错过。萧驷玉因她这句话脸上扬起笑容,“好。”
他一脸欣喜,仿佛不是去取领罚而是去领奖赏。不过他到底没让姜汐进邢狱,说里头很可怕不适合她,看了晚上会做噩梦,便将她留在了邢狱外头。
她在外头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萧驷玉在里头受了五十鞭笞,邢狱里的人铁面无私,王子犯法与庶民无异,并不会心慈手软。等惩罚完毕,萧驷玉已经浑身鲜血淋漓,满脸的冷汗。
“殿下。”聋鸽上去搀扶他,他摇摇头,“给我找套干净衣裳换上,别吓到她。”
聋鸽却说:“此事估摸、与她有关,殿下何苦。”
萧驷玉脱去被鲜血沾透的粘腻衣衫,简单把身上的血迹处理了一下,告诉他,“傻奴才被人当棋子用,但今次布局的人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萧景宪。”
系上鹤羽墨袍,萧驷玉调整身姿,不让聋鸽搀独自往邢狱大门走去。在外头等了一个时辰的姜汐见他走出来,连忙奔跑上去。见他衣冠楚楚,脸上始终挂着标志性微笑,心里不禁沉落。
果然是太子,皇家子弟,说是受罚根本分毫不伤。就跟当初杀了她家里人,还照样能置身事外。
姜汐虽然心有愤怒,表面还得装紧张,“小玉你没事吧?”
“没事,回家吧。”他忍住身上的伤痛,不将苍白表露在脸上,摸摸她的发顶牵着她踩在尚未消融的雪地上,亦步亦趋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他将她抱入马车,拥着软糯的小人儿靠在车壁上。不知是否错觉,姜汐隐隐闻到丝血腥气,但即刻被车里燃着的熏香掩盖。
“小玉。”
姜汐枕在他的怀里,小声问:“那只白熊会怎样?”
他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拍在她的身上,仿佛在哄孩子午憩,“它野性未除,再不能供人赏玩,会被放生到野外。还会在野外、遇到同伴,将来生很多小熊崽。”
白熊的利齿早被拔光,很难适应野外,况且发生今日的事,必然会被杀死。
人心的贪婪,让可怜无辜的动物承受代价,实在残酷。
萧驷玉似乎在维护一个孩子的“童真”般哄骗她,虽然知道是假话,但姜汐宁愿相信这就是那只白熊的结局。
“妙妙。”萧驷玉停住轻拍,改为手掌拖住她的脸颊,轻昵的低头拿鼻尖点她的鼻尖,嗡沉道:“要不要与我也生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