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虽然破,但是该有的还是有,毕竟曾经也是一座华贵的宫殿。
刘浙沉了心思,提步往外走,锦灯却一把拉住他,“等一下,还要找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帮忙取走。”
甩开她的手,他已经没有耐心去关心那无关紧要的东西。
“有朝一日或许我能真的交给皇上呢,哎,谁知道呢……”锦灯嘀咕道,被刘浙甩开了,也不在意,只当他不想帮忙,苦着脸四下里看,“你不想找,那等我一下行不?这地方还真是渗人啊……”
刘浙却被她一句皇上拉住了脚步,心思百转,又转身去打量整个房间,看来这里被弄的这样狼藉一片,必是搜寻了一番。
锦灯也是眼珠子转的欢快,两人都没有动手去翻找。
倒在地上的座椅,拦腰截断的屏风,箱子,柜子,无不是空的,想来那些东西已经被人洗劫而去。
墙壁灰白一片,梳妆台那面镜子蒙上一层灰尘,所有的一切看起来没有一丝异样。
最后,视线落回床上,那裹着人的被子发黄发黑,床虽是完整的,却明显偏离了原来的方位,哪有将床对着大门放置的?
自古,人们对风水一说看的虽不重,但也颇受影响,坐北朝南,床不对门。
但凡找东西,必会有个念头,那就是,换位思考,若我要藏,会往哪里藏……
而此刻,两人心中却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若是我知道别人会来找,越是隐秘,越是容易被人发现,反之,却不然。
锦灯忽然想起,那人只说来取,却不担心她找不到,那就是说明,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两人视线在空中一触,同时落在梳妆镜上。
梳妆台上什么也没有,楠木打造的桌身一览无遗。
锦灯急步走过去,仔细的盯着镶在镜框的镜子,印在镜面的面容模糊的很,只有个大概轮廓。
刘浙却走过来,一拳打过去,“砰!”
镜碎框裂。
锦灯盯着镜子琢磨的时候,是严重疑惑,藏在镜面里的东西会是什么,毕竟容量有限,镜面与镜背间隙不过一个指甲盖那点大。
所以,当镜子碎开来,飘飘然的落下一张又一张的银票,她着实惊讶。
刘浙不仅是失望,而是该死的觉得被耍了一样。
“好东西啊……”锦灯却立马喜滋滋的蹲下身子就捡,速度极快,生怕旁边的人跟她抢一样。
足足十五张,她紧紧的攥在手里,露出一角给刘浙看:“这个面值是一百对吧?”
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刘浙眼露鄙夷的神色,这么小就贪财,枉费他刚才觉得她聪明。
锦灯以为他是谴责她独吞,不由有些心虚,“你手没事吧?这镜子够脆的……”
后者理都不理她就往外走,那样子落在锦灯眼里,成了生气了。
“好啦,见者有份,咳咳,我四你一!”真是小气,穿的这么好,一看就是有钱的主,还跟自己分钱!
刘浙仿若没有听见。
锦灯咬牙追上去道:“你二我三,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来这……”
等他们再走出来的时候,在外面等的焦急的陈全都要跳脚了。
锦灯不甘不愿的拿出六张银票塞进刘浙手里,嘴里说着,就当是只找到九张好了。
刘浙面色无异,心里却骂道,这本来全都要交给朕的。
他哪知道锦灯只想着意外之财了,皇上还能差钱?
只一念间,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是啊,皇上既是不差钱,为何要取来给皇上?
银票,锦灯是第一次接触,能认识它,还是,半月前,韩良媛让她伺候梳头的时候,在梳妆台的匣子里看见的,当时她没有在意,后来那张银票出现在她的床头,然后,韩良媛就领着人来抓赃,捏着银票打量的锦灯还没回过神,就被送去了惩戒司。
刘浙比她好不了多少,都说皇上有钱,却不知皇上身上真没钱,他不用买东西,这天下都是他的,他出门还用带钱?
不过,之前在当皇子的时候,也窘迫过,银票还算认识。
两人都拿着银票皱眉,陈全是不敢乱看,就在门外时不时的探头看看,耳观八方。
“没什么不一样吧?”锦灯是看不出什么不一样,她当日看的银票面值可是比这个小多了。
刘浙抿着唇,眼神越发的深,像是一潭古泉,冷而无波。
然后他不知觉的将手中的银票捏紧了几乎要揪碎了。
锦灯看的一惊,那可是钱啊,别弄破了啊。
抬头看见他的眼睛,或许是初见那一眼,太惊心动魄,以至于她每每看着他的脸都会停留在那双眼睛上。
她没有看过谁流露过那样的眼神,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人觉得闷痛,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极度跌宕起伏的气息。
锦灯这几天都有些魂不守舍。
因为皇上不打算去避暑别宫,让一群干等了半天的妃嫔恹恹而归。
锦灯回到乐清宫的时候,正好赶上她们回来,自然成了泄愤对象。
干了半天活,夜深人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住的地方,乐清宫北角的一间偏僻的小屋,之前是存放杂货的地方,如今被她收拾整理的也算人住的地方。
幸好这里安静,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躺着床上她第一次没有睡过去,而是悄悄的摸出怀里的一枚金裸子,在暗夜里幽幽的泛着光。金裸子作小兔子状,栩栩如生,可爱得紧,一看不过是贵人们随手赏玩之物。
“你要用这个换银票?”
对方点头。
不该答应的,锦灯懊恼的翻了个身。
当刘浙从身上摸出一枚金裸子递给她看,然后眼睛就落在她手里的银票上。
锦灯下意识就想拒绝,从上次福子告诉她钱能救命,又因为没有钱,才使得冬菜死前都没有吃上酥饼,她就对钱上了心,尤其是,在乐清宫的两个月,她不止一次看见那些为难她的老宫女舔着脸向那三个折腾她的人讨赏。
原来钱,真的重要。
可是,看着刘浙手中的金裸子,那白皙修长的手,极好看,忽然就软了心思,沉痛的点了点头。
刘浙接过银票的时候,唇微微勾起,一闪而逝的悲凉。
锦灯心里的那丝不甘愿忽然就消散了,只留下莫名的郁结,为什么觉得不安。
这股子不安随着近日宫中闹得轰轰烈烈的鬼雪再现的事情,越发的浓了。先是有人看见半夜鬼雪飘飞,伴随着次数的增多,宫里人心惶惶。接着便是,瑞安宫的吴婕妤受了惊,发了癔症。
皇上这才终于知道宫中闹鬼之事,大怒,着人调查。当天就从淳安宫里发现了死了几日的李尚宫。经过太医验尸,不仅四肢折断,还被绞了舌头。
据闻,那日皇上却没有发怒,只是一反常态的召见了六宫妃嫔,平静的问:“李尚宫的下场,你们觉得谁之过?”
所有人都是惶恐不安,端坐一旁的皇后,噙着笑的贤妃都有些愕然。打破平静的是一向与其他人不甚交往的纯春宫的周美人。
她冷笑道:“当然是掌管六宫的人。”
直指皇后,毫不犹豫。
既是有人带头,那些不安分的妃子也就开始火上浇油的说些风凉话,无不是指责皇后,最后连草菅人命都说出来。
而皇上至始至终都没有表情,渐渐的大家也住了口。
半响静默,皇后起身俯身请罪,“臣妾失察,甘愿受罚。”
失察?
贤妃冷笑,不紧不慢的问:“皇后还记得,当初,林贵妃纵容内监虐待宫女,逼得宫女们反水,纵火烧宫,最后,以林贵妃撤了协理六宫之权,连降两级,落为婕妤而告终。”
这一件事,是皇后掌控六宫之初,办的第一件大事,威慑六宫,无人再敢与她争权。
提起这件事,贤妃用意很明显。
只是纵容内监虐人就要受此惩罚,那么这个应该以身作则的皇后,是不是也要自请下台?
皇后背脊一僵,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贤妃若是趁机也参一脚说她参与迫害李尚宫,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想皇上不会真的治她的罪,可是,搬出当年林贵妃的事情,却是始料未及。
“贤妃当真好记性。本宫治宫三载,不敢居功,全心全意只想为皇上分忧,今日闹出李尚宫之事,难辞其咎,只是,”皇后环视一圈,视线落回皇上身上,“请皇上明察,李尚宫之死,另有内幕。”
贤妃扬起的嘴角因为一句另有内幕而僵住。她余光一扫,看向那个空了的座。好端端的怎会受了惊,得了癔症?
视线还未收回,就触及某人别有深意的眼神,那是按照位份坐在空座后的四品美人。
贤妃垂下眼思忖,周美人失宠了也敢得罪皇后,是真的不怕么。
皇上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下,缓缓的起身,“哦,皇后既然知道有内幕,为何不早说。”
皇后迎着他的视线,心里难免忐忑,皇上不追究内幕?
“臣妾也是近日才得知的,正打算告知皇上……”
皇上却扬手打断,他视线一转,落在贤妃身上,淡淡的问:“皇后失察,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