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暗叹一声,摇了摇头:“难,皇后十六岁坐镇六宫,现在还是风头正盛,且不说她的背景,连皇上都不能轻易废黜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难道你不知道?”
说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想要扳倒皇后真是不可能。
徐昭仪却不以为然的笑了。
“楼姐姐,皇后之所以能是皇后,除了太后的心思,还有一个人,你可别忘了。有人能扶持皇后,自然也有人能将她拉下来。”
的确,贤妃说的最重要的就是太后扶持了皇后坐稳了位子,有了这个靠山,皇后还真是动不了。
“什么意思?”
徐昭仪俯身过去,贴着她的耳朵就是一阵嘀咕。
听完,贤妃却还是没有她预期中的反应,反问道:“你怎么得的消息?”
徐昭仪心中明了,自己出身不高,就算父亲是中书令徐若纳,可她到底是庶出,这也是她再得宠,协理六宫也没能晋封妃位的原因,后台不硬,人脉自然就不广,能比贤妃先得了消息不说,还是如此隐秘之事,的确,容易遭人怀疑。
稍一思忖,徐昭仪坦然道:“家父一直与摄政王私交甚好……”
余下的话却是不能再说了,而贤妃自然能明白了。
两人都沉默了会,贤妃让人给她上了杯上好清茶,心里倒真是没了主意。
古语有云:上屋抽梯。
她摸不准徐昭仪是不是真心,而且,这个消息也太玄乎了,就算是真的,她也不能轻易冒险,徐昭仪已经表明了身后支撑,竟是摄政王。
在这个宫里,呆了这么久,若是不知道太后与摄政王的关系,那就是白活了。
之前她就揣测徐昭仪背后的势力的,现在明着摊开了,便更不能与之为谋了。能在这个贤妃位子上坐着,不仅是她父亲楼林位居高位,更是因为她父亲是皇上的人,而她自然忠于皇上。
这一点徐昭仪自然不知道,贤妃暗忖,佘贵人得宠,与自己当初何其相像,佘贵人的舅父,是新任工部郎中,卢子安。
此人颇受刘浙重视,而佘贵人受宠,皆因此人。
若是自己投靠了摄政王一党,皇上知道后……转而又想到,皇上知不知道徐昭仪背后的人?
权衡利弊,贤妃心里有了计较,她不动声色的品着茶,在徐昭仪有些等不住了的时候开口了。
“你打算怎么做?”
徐昭仪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心生激动,这人终于同意了。
“皇后这次要踩了皇上的逆鳞了,我们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没那么简单。”贤妃打断她,蹙眉叹息,“你到底是怎么上位的?”
皇上为何让这个人协理六宫?
贤妃一直没有琢磨透,这一会儿,好似明白了点,自己与皇后抗衡,终究是太保守,不敢放开了,而她却不,因着背后的关系,自以为揣摩懂了太后的心思,就无所忌惮了。
就算皇上要皇后下台,也轮不上她,更何况,太后还拦在那里。
徐昭仪被截了话,脸色一僵,“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心帮你对付皇后,你倒是打击起我来了。”
她怎么上位的,当然不能告诉贤妃,难道让她说当初你的事情,是我做的手脚?
贤妃心里暗讽,说的倒是比唱得好听。
“吴美人投诚与你,谁人不知?”禁不住冷讽了句,话一落,又换了下口气,“好了,既然让你进了文承宫的门,就不计较那些了,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皇后不傻,你能猜得到的,她必然也知道。”
徐昭仪被上一句话兑的脸讪,吴美人供出贤妃谋害了李尚宫,使得她落了权,挨了罚,自从失宠,宫里人都知道吴美人已经是贤妃最嫉恨之人,再贤惠淑良的人也不可能包容一个害你的人,别说,贤妃此人还真是计仇之人。
吴美人也知道自己以后日子难过,就投诚于徐昭仪,寻求庇佑。而贤妃得知了,也没有什么动作,看似收敛起来,认真反省,何尝又不是一种蛰伏?
干咳几声,徐昭仪接了下一句:“她定是不知道那宫女的身份的。”
“她不知道,我们也不清楚,只能猜测个大概,这不能成为事实,而皇上的心思更不会那么明朗。”贤妃只觉得,古语是对的,竖子不足与为谋。
徐昭仪却不同意,“今日皇后这样做,定是得了消息,以为太后真要栽培那个宫女,之前将人送入了长兴宫,她就忍不住让人动了手,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还是摇了摇头,贤妃也没再说了,皇后此举,究竟为何,也只能等后续发展,才能猜测一二。
现在,她以为不宜贸然出面。
徐昭仪说不动她去德清宫,离开时极是不甘不愿的,心里直鄙夷她的胆小多虑。
她们这里一番谋谈没有成功,秀洲宫里也聚了几个人,身体越发的差的林婕妤强撑着起身,被人搀扶着在榻上躺着,内殿里站了几个人。
她视线缓缓扫过,轻咳了起来。
“墨子,你来秀洲宫几个月了,负责我的饮食,自然知道我的身体,强弩之末……咳咳。”
余下的话被一阵咳嗽掩盖了,墨子眼神黯淡,看着她日益憔悴,也是没有办法。
太医苑的人天天来请诊,也没个法子治好了,养着,拖着,任凭体内残留的毒素侵害内府,直至……另两个人也是叹息了声,无奈怅然。
“娘娘,你都这样了,就不要操劳了,这一大早的……”
说话之人略带责备之意,一大早起来不说,还让硬撑着跟她们商量这么救人,不就是个宫女,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最左边没有说话的人听她这话,有些不高兴了,脸色不好,却没有开口。
“帚灵,你下去吧。”
“娘娘?”
帚灵脸一白,她是林婕妤待字闺中就陪着的侍女,跟着入宫,这么多年的服侍,早已不是主仆,情深胜似姐妹了。
“咳咳……谁让你气我。”林婕妤待她极好,说话也直接。
帚灵眼眶一红,拍着她的背,默然不语了。
墨子垂眸掩去眼中湿意,林婕妤于她有知遇之恩,当初遭了难,是她帮了一把,才有今日,所以乐清宫一废,她立马来了秀洲宫,不说报恩,只想着最后能陪着她也好。
“好了,这气氛搞得这么伤感……等会我还要去送一趟泔水,最近那些人也没找茬了,倒是没什么要紧,就是这宫禁要守。”
终于开口的是,福子。
在飘香院的日子,比在莲都宫要累的多,她整个人都老了一圈,看起来比墨子都苍老了。
林婕妤看着她不由心疼,都是女人,一样的可怜。
“福子,你也莫要自责了……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福子闻言眼一瞪,一向坚强面冷的人,一下子被戳中死穴似的软化了,干涩的眼眶流不出泪,却百般生疼,喃喃道:“老柯死的太惨了,我忘不了……”
墨子连忙往左边一转,靠近她,轻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都过去了,过去了……”
气氛更是惨淡悲凉了。
帚灵本是不喜这个邋遢糟糕的女人,每次进来都带着股馊味,今日见她这般摸样,倒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反而为自己一向对她冷眼的行为而惭愧。
“善恶终有报,等着看吧,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让她害了更多的人。”
林婕妤的声音不重,却沉沉的压在几人心头。
锦灯倒是最轻松的那个,被带走了,她也没办法逃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心里却真的不着急,她觉得皇后不会动她。
如此落人话柄的事情,一向爱惜宽厚仁和的名声的人怎会犯傻?而且,如此兴师动众,只是为了将个宫女除了?
若说之前,让木耳动手算计了自己,还能接受,那些背地里的东西,对她的名声无损。从长兴宫把人带走了,处理的不清不白,这不是她作风。
等她真的再次进了德清宫,多少有些忐忑。
皇后换了身衣服,传了早膳,看着跪在殿门口的锦灯,她食欲全无,拄着筷子问道:“你想知道第一个来的人是谁么?”
锦灯闻言心一动,果然是有阴谋啊。她埋着头摇了摇,德清宫的地板是不是格外硬啊,怎么才一会儿,就觉得麻木了,或许也是天冷了,地面渗上的湿意冰冷入骨,在皇后的视线下,也不好动弹。
一顿饭,再也没有说别的。
皇后让人沏上好茶,裹着绒毯在椅子上等,这会儿那人也该回了长兴宫,而永嘉宫那边也该有了消息。
将所有的可能都过滤了一遍,皇后阂上眼,假寐。
锦灯有些熬不住了,这要是一直没人来,她不得跪晕了?
天寒地冻啊,地面冻人啊!
从跪的端正,到时不时的扭一下,最后成了两手撑着地面,帮着减轻双膝压力。整个大殿静的很,皇后没让人跟着伺候,让锦灯跪着也不怕她逃了。
“噗通!”跌倒在一旁,锦灯丝丝的倒吸气,麻痹的刺痛感从双膝扩散,整个人都抖动起来。吸了半天湿气,她头晕的很,干脆就这样瘫坐着,抬眼去看,皇后依旧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