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此言一出,就是摆明为了自己的名声不给李氏面子,然李氏此时也不敢反驳什么,只膝行向前朝元锦公主赶紧一拜。
“妾身嫁进顾家那么多年,凡事都以顾家的名声为先,今日确实是关心则乱忘了规矩,还请公主莫要见怪。”
听她此言,元锦公主直接便是嗤笑了一声,“你这话里话外的,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还让本宫别见怪?本宫可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容易打发的。”
李氏闻言脸色一黑,竟觉得眼前这位公主有些不识抬举。毕竟就身份而言,元锦公主只能算得上皇帝的侄女,可比不上真正尊贵的公主。
然她却忘了自己家族的身份,也不过就是一个半路发家的商人。
“那公主想如何处置,奴家必定毫无怨言。”
元锦公主这些年得皇帝喜欢,虽不说横行霸道,但也没人敢威胁她,此时听见李氏这般语气,自然心中不满。
“我如何处置于你,你真的毫无怨言?”元锦公主反问她一句。
李氏也是昏了头,这些年被身边的夫人们捧着,便真觉得自己能够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当下见到元锦公主并没有给顾老爷面子的意思,也就慌了神,连忙朝着身后望去。
谁是因她娘家一直对她多有讨好的顾老爷,此时却是垂头不语,根本就没准备得罪眼前这位。
“是奴家鬼迷心窍了,竟然敢对定南侯夫人下手,奴家该罚。”李氏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又连磕了三个响头。
元锦公主面色这才稍有缓和,只是手指在椅子把手上轻轻叩响,半晌却与她说道:“本宫原本想罚你永不能转为正室,但仔细想想帝师大人最重礼数,断然不会将妾室扶正,这一发倒也可有可无。”
话到此处李氏便已是面色一白,谁料元锦公主却又开了口。
“不若咱们就事论事,就罚你日后不许再找定南侯夫妻的麻烦,你若是能做到,那今日之事就算揭过。”
一位公主咄咄相逼,李氏哪怕再不怎么愿意,那也只有接受的份,只能又叩首应是。
“事情既已解决了,本宫也不好再府上多待,正好也还有事进宫去面见祖母。”元锦公主说着起身,而后对站在一边的孟南珺扬了扬下巴,“你跟本宫来一趟,本宫有话要与你说。”
孟南珺无法,只能在众人注目之下跟着元锦公主出去。
到了无人的廊下,孟南珺先是与她行了个礼,算是将规矩给周全了。元锦公主面色不大好,随口一句免礼也带了些脾气。
“你可知晓你的身份?”她问。
孟南珺对她此问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可转念一想她今日也是来为自己解围,便问她:“公主说的是孟家后人的身份,还是定南侯的妻子?”
“自然是后者,”元锦公主面色有些不自然,“定南侯官至一品,皇都之中少说有九成人数对他敬仰有加,你身为他的妻子,却随随便便被一个姨娘欺负了去,岂不是丢了他的面子?”
孟南珺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可等反应过来,却只朝她浅浅一笑,“皇都之中都传侯爷早已葬身边疆,公主对此是怎么想的?”
“简直是荒谬!”元锦公主气愤难当,“这种乱传的人就该杖责,本宫倒要看看重罚之下,还有谁敢胡说八道。”
“我亦是如此作想。”孟南珺道,“可一个两个打罚也就罢了,超过百数,又如何能以武力治之?就如这顾府十几位姨娘,我若说了一人地位低下,那便会成为众矢之地。我也不想给侯爷蒙羞,可在保全他的面子之前,我总得先护好自己的性命。”
她说地清楚,元锦公主又怎么会不明白?可紧握的双手却只能慢慢松开,最后转为挫败。
毕竟她也不知顾枭如今身在何方。
“不过好在今日公主来了一趟,李氏被那么一番威胁,恐怕有一段时间会安安分分,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倒还能等侯爷归来。”
元锦公主见她眉眼低垂,眼中便微微泛红,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坚定说道:“这件事情本宫管定了,日后她若再想罚你,只便来公主府,本宫是你做主。”
孟南珺对她这突然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她还是应得干脆,“那就先谢过公主了。”
两人本是初识,自然没那么多话好说,再加上元锦公主确实是要进宫一趟,在此之后就告别离开。
然而当她一转身,孟南珺便瞧见了一缕黑气绕在她颈后,赶忙伸手去抓。
元锦公主身边带着的婢子也不是这么普通人,动作不过迟了她些许,就叫她那只手紧紧扣住。
“你想做什么?”婢子声音冷淡,隐约能辨几分杀意。
孟南珺却不能与她说那缕黑气,只屈起一指先将其勾出,而后挣开婢子的手,将黑气先收入袖中。
“一片落叶正好附在公主的后领,我该提醒而非直接伸手。是我唐突了。”
好在婢子也瞧见孟南珺手中黑气,目光一凝,心中想的却是顾家竟有如此胆大,敢对公主动手的人。
“行了,若是无事,咱们还是先走为好。”元锦公主是不在意落叶的,她还赶着进宫,便与婢子提了一句。
婢子应是,最后却看了孟南珺一眼。
“这顾家的人真是欺人太甚,定南侯这才消失多久,就敢去传他的死讯,甚至还去欺负他的人。就这样还能当上帝师,岂不是说在咱们大祁没人了?”
刚离开顾府,元锦公主便十分气愤地将顾家骂了一通,连带着如今的掌权人顾老爷也不放过。
婢子是元锦公主自幼的玩伴,平日里做的更是保护她周全,倒也能附和几句。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半路,其慷慨激昂直让外头赶马的车夫满头大汗,生怕自己会因为知晓太多而被灭口。
不过好在两人一直骂也有累的时候,先是元锦公主收了话头,又轻叹一声说起别的。
“当初咱们在茶楼里头听戏的时候,就见她维护过定南侯,如今即便被欺负,却还是要守着顾家等他回来,还真让人有几分心疼。”
婢子是知晓自家公主心思的,自幼时一面便倾心多年,甚至还与长公主提起过非他不嫁。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心思却半点没变,今日说出这样的话,又何尝不是惹人怜惜?
所以即便清楚皇帝要制约定南候,绝不会将元锦公主嫁于他,婢子还是轻声劝道:“公主何必心疼他人?这些年公主对定南侯的维护,也丝毫不输于她。”
“你不必哄本宫,本宫明白自己不如她。”她说着眉眼垂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便扯了扯嘴角,只是那笑意略带些牵强。
“本宫记得才喜欢他的时候,母亲不允,别说如果我执意如此,当天的点心就免了。我可是因为一盘点心就能改口的人。”
婢子听着鼻酸,又何尝不知她是在自欺欺人?于是没有搭话,二人就半路无话。
直至去了皇宫,太后拉着元锦公主说了半天的体己话,待她去小厨房瞧点心时,才将婢子叫到近前。
“哀家瞧着元锦今日心绪不佳,可是遇着了什么事情?”太后敛去笑意,便只剩威严。
婢子不好说元锦公主还在为顾枭的事情伤神,只说今日她遇见一位被姨娘毒打的新媳,心中不忍,就去闹了一番。
太后想到长公主府那个胆敢纳妾,还欲宠妾灭妻的附马,心中大怒,可有些事情并非是她能管的,哪怕为自己的女儿与孙女不平,也得交由皇帝之手。
婢子只想她对此为难,倒也没再提此事,又想起今日所见的那缕黑气,问太后:“婢子有一事十分困惑,不知太后能否提点一二。”
知她所提之事必与元锦公主有关,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说。
“孟家,究竟是怎样的家世?”
太后愣了愣,随后就是一声叹,“你从外族而来,对大祁的世家恐怕不大清楚,而孟家亦是太过复杂,一时半会也跟你说不清楚。你只需记着一点,孟家擅风水亦擅除妖伏魔,于大祁而言名声虽不算太高,却暗地里,君王也缺之不可。”
“那为何孟家还会没落至此?”
“此等家族,总有自己的规矩在,孟家不是没人,只是还到他们出山的时候。”
婢子会意,却又问:“那不知顾家那位二姨娘,又是个什么身份?”
提及李氏,太后一时之间还没想起是谁,毕竟世家贵族那么多,家主她尚且不全记得,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
然婢子问起,她却不得不重视。
“你且与我直说,今日之事与顾家有何关连?”
婢子不敢隐瞒,只好如实相告。
“公主今日去的便是顾家,而在打压了顾家二姨娘之后,公主的后颈便出现了一缕黑气。婢子不知从何而来,还是孟家后人出手,方才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