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元锦公主,太后也算是疼爱非常,毕竟打从出生起就养在她身边,再加上体弱多病的缘故,身边但凡是与她亲近的人,都免不了对她更好几分。
好在被娇养着那么大,脾气虽也有些,却不至于嚣张跋扈。
“沈家这位后人倒是让哀家有几分惊奇,她既然帮了元锦,咱们也不好无所表示。”太后轻轻转动手中的玉珠,似在思索。
过了片刻之后,她才又开口道:“前些时日,木华寺有一位小僧求到哀家这里,说是带话,倒更像是病急乱投医。可哀家没那么大的本事,帮不了他,你不如去给哀家带句话,让他去找沈家的那位。”
听到太后提及此事,婢子会意,自然是领命,没过多久元锦公主也回来了,与太后寒暄几句,这就到了时候出宫。
回去的路上,元锦公主便问了身边的婢子,“方才祖母都与你说什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元锦公主还盯着那精致的食盒琢磨花样,显然是虽然问了,却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
婢子自是不会与她提,只说太后惦记着大公主,大公主又不好多去宫中,只能在自己这儿问上几句。
元锦公主一向都是个没心的,自家婢子说的话都能信了个完全,估计也是因为十分信任的缘故。
就这么回了公主府,元锦公主差不多已经忘了顾府的那一茬。
而才受过她帮衬的孟南珺,却在元锦公主走后就瞧着金丝笼中的黑气出神。
梨书闹了那么一出,心绪大起大落的,此时还在恼李氏的作为,连带着开门的动作也重了几分,可偏偏这样都没把孟南珺的思绪给扯回来,当即就有些奇怪。
“小姐在想什么呢?”将热水放到屏风后头,梨书凑上前去,先是瞧了瞧她手中的金丝笼。
黑气已有实质,包裹其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虽令人瞧不清楚,但梨书瞧它动来动去,也算是给吓得不轻,躲在孟南珺身后就露个头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方才一番动作,孟南珺也是回过了神来,拿帕子往上头一罩,便丢进了旁边的匣子里。
“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少看为妙。”孟南珺站起身来,这就脱去了染血的外衫。
因孟家乃是风水世家,见识到的奇闻轶事不在少数,梨书也随她见了不少不干净的东西,此时也就没多加好奇。再加上孟南珺今日受了一场鞭刑,梨书也被她外衫上的血迹吸引了注意。
那么粗的鞭子,抽在身上不可能好受,梨书光是想想就觉得她肯定受伤不轻,目光中都带了些不忍。然外衫褪去,里头的衣衫倒只染上了一点,比起从里头渗出,到更像是从外头沾上的。
屏风里头热水已经备好,孟南珺拿了干净的衣裳,这就准备换洗,梨书跟在外头一起进去,就见衣衫褪去,后背的肌肤仍然是光洁如玉,隐隐可见的就只有几道红痕。
“小姐没受伤?”梨书惊讶问道。
孟南珺一直在想那黑气里头包裹的是何物,此时被她一提,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经历的顾家家法,摆摆手随口说道:“不过是做了些伪装罢了,真要被他们打着,岂不是太委屈了自己?”
梨书听她这么一说,顿觉自己刚才流的眼泪实在是多余了一些。
不过仔细想想,自家小姐何尝吃过旁人的亏?没被人伤着才是正常。
“那小姐且自己洗着吧,婢子也就不在旁伺候了。”
梨书说罢转头就走,倒留孟南珺一头雾水,压根不知她跟进来是做什么的。
待清洗过后又换上干净的衣裳,梨书刚好从外头端了些点心进来,与她一同来的还有江晚歌。
“前些时日瞧你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怎的今日面对二姨娘就没那底气?”江晚歌刚踏进来一只脚,声音便先了一步。
孟南珺面上还有被热气蒸腾的红晕,此时一见有外人进来,便赶紧咳了一声,故作虚弱地往外挪。
梨书走在前头,将她这一番转变看在眼里,险些没直接翻个白眼。然为了给自家小姐一些面子,也帮她一同把虚弱演下去,放下手中的点心就赶紧过去扶她。
“十九姨娘今日怎地有空到我这儿来。”孟南珺轻声问道。
江晚歌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手就把药瓶给丢在了桌上。圆滚滚的瓶身在桌子上绕了几圈,好悬没直接掉下去。
“还不是替你送药?你若是死在了咱们顾家,保不准公主就得上门来清算。”
孟南珺知她是嘴硬心软,也不与她争辩,只道:“公主今日就是碰巧遇上了我的事情,这才好心帮上一把,日后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你能瞧清楚这些那是最好,”江晚歌往旁边一坐,就开始语重心长地说道起来,“元锦公主别看位份不高,也不是皇上嫡亲的女儿,可也算是自小受尽宠爱。我听说这人性情张扬,鲜少将人放在眼里,你也巴结不上。更何况她喜欢的还是咱们定南侯,你身为定南侯的夫人,她又怎么可能看你顺眼?要我说,她指不定存着什么坏心,想趁此机会接近于你,日后将你玩弄在股掌之间。”
瞧她一番话已经开始猜测元锦公主今日上门的意图,并且一脸的“果然如此”,孟南珺就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她是知晓元锦公主对自己一番好心,只没想到元锦公主喜欢的,竟然是自家那位尚未谋面的夫君。
“与你说这些,不过是想你别太仰仗着元锦公主,她能护得了你一次,却不一定愿意搭理你第二次。凡事还是靠自己为好。”
孟南珺对此只能点头应下,还不忘与她道谢。
江晚歌这样的性子,最是怕旁人与她客气,孟南珺这一副听训让她有些不自在,她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且好生养伤,老爷那边我去替你说上两句好话,让他多少管着些二姨娘。”
说完也没等孟南珺继续道谢,这就带着婢子庆云离开。
正苑,顾老爷正拿着手中的红珊瑚摆件爱不释手,就听见有人来传,说是自己近些时候最宠爱的十九姨娘等在外头,当即就招了人进来。
江晚歌是带着点心来的,方才虽然给了孟南珺一份,可她自己这儿还留着另外一份,为的就是讨顾老爷欢心。而顾老爷也确实是高兴不少,接过食盒还说了句稀奇。
要知晓平日江晚歌是懒得做这些的。
江晚歌又何尝不知他口中“稀奇”的意思?只装作气闷地冷哼一声,打开食盒拿出点心,却没怎么看他。
“哟,今儿个又是谁惹你生气了?发脾气都发到了老爷这儿来。”顾老爷笑问道。
闻言江晚歌放下碟子的时候又重了些,瞪他一眼,这才开口道:“前些时日妾身便与老爷说过,咱们哪怕是给侯爷一些面子,都得对那新过门的媳妇儿好些。一来是足了老爷的面子,二来侯爷若是哪天回来,也算是有个交代。可老爷偏是不听,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妾身心里哪能服气?”
今日之事最丢人的就属顾老爷,因而他心中不可谓不气,之所以没有训斥李氏,还是因李家这红珊瑚送的及时。
然此时被自己的小妾一提,他心中的气便又深了几分,连带着语气都不好起来。
“我是他老子,还需给他交代不成?”
江晚歌听着在心中冷笑,心想这顾老爷还真是不知自己靠的是谁,不过她也不会明说,只有些委屈地反驳道:“今日妾身是没出门看热闹,自然也不会被元锦公主一番编排,可老爷呢?明明是帝师,却被皇上的侄女以下犯上说了一通,为的还是妾室脑子不清楚做下的蠢事。妾身还不是为了老爷不服?”
顾老爷本身就是个拎不清的,自也觉得元锦公主对自己是以下犯上,当即冷哼一声,“这也就是没人管着,便由她为所欲为了,赶明儿我入宫面圣时说上一嘴,她也讨不着什么好。”
“老爷心中有打算,妾身也就放心了。”
说罢便不再提此事,反而夹起一块点心递到了顾老爷嘴边。
目光似是无意间瞥见端放在架上的红珊瑚,江晚歌面上浮现惊艳之色,“此为何物?竟如此瑰丽。”
见她提起自己猜得的宝物,顾老爷也有了炫耀之心,便回她:“红珊瑚,李家今日才送过来的,若不是有它,我定要将那李氏好好惩处一番。”
照顾老爷那小肚鸡肠的性子,李氏闹了这么一出,顾老爷不可能不与她计较,但有红珊瑚在前,江晚歌也就明白为何李氏能逃过一劫。
于是她轻轻嗤笑了一声,而后以袖掩唇,开口便不留情面。
“李家这些年能够发迹,还不是仰仗着老爷?他们送礼也是应该,怎么还有将功赎罪的道理?再说这红珊瑚送到老爷手上,求的也是老爷保他们李家事事顺心,怎么还附带一个求饶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