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拉了拉缰绳,兜转了马头。
阳光下,一道炫目的华彩弥散在他身上,细微的尘陌纷纷扬起,他骑着俊马,衣炔飘飘的穿过琉璃般的光圈,慢慢的,越来越近。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至脑顶,空白如刚从睡梦中惊醒,她手上紧攒着缰绳,任由着马蹄一步一步的,将自己迎向他。
赵曙脸上带着些许的歉意,道:“刚才忘了把核桃仁给滔滔,在身上捂久了会有味儿。”稍顿又道:“我先回去,你们好好玩。”
青桐忽然有些委屈,那坐席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她求了父亲许久,甚至还花了些银钱,为的,就是能和他多呆一会。可是她什么也不敢说,虽然眼中已然溢出了泪水,可却偏生抿嘴笑了笑,道:“听闻宫里身手最厉害的亲军侍卫也会来。”又本能似的拉了拉手中的缰绳,让马踱步过去,贴身在他手侧。
她微微的垂着脸,伸手拧住他宽大的袖袍,不知鼓足了多大的气力,才敢低声道:“让小厮送回去可好?我想和你一起看。如果你不在,我也没趣儿。”
吕公弼在远处不知形势,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扬声道:“怎么啦?”
韩忠彦也望了过来,不明所以。
赵曙看着紧握自己袖袍的小手,比滔滔儿的还要清隽、秀丽。沉默片刻,他才抬起头,温和的笑了笑,道:“是呈给滔滔母亲的吃食,我想亲自送去。”说完,也不理会吕公弼等人,从青桐手中抽出袍子,双腿一夹,骑马快步而去。
有那么一霎那,青桐想不顾一切的,请求他、挽留他。可当她回过头去,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忽然觉得,就像是面朝着不同方向行走的两人,他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那样的念头就像寺庙中老和尚念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萦绕在心尖,几日不绝。
明媚的阳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青桐立在那盛光之下,许久都不能平静。他那么睿智,即便只是细微的一个动作,一句话,他也是什么都知道的、了然的,可是他不表露,也不说。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可愈是如此,她就愈加爱慕他,甚至连滔滔也没告诉,独自留在自己心底,细细咀嚼。
赵曙心急如焚的回到高府,直往内苑去。转过回廊,穿过花园,才看见垂柳泱泱中笼着横竖十余丈宽的碧池。莲花朵朵,荷叶团团,被风一吹,就掀起绿浪千层。夏风裹着莲的清香席卷而来,清新凛冽,连心也沉寂了几分。
远远便可闻见欢语,少女叮铃般清脆的笑声从碧荷深处隐隐传来,像是抹了花香似的,能使人心醉、沉迷。她道:“那朵白莲真好看,我去摘了,送到母亲房里养着。”说着,就伸手拂开眼前的团荷,往碧池深处走去。
为了让方平摘莲子,池里的水早被放光了。他穿着特质的连身皮衣,淤泥埋到了膝盖以上,每走一步,都费尽气力。见滔滔自己要去摘莲花,便大声道:“你别乱动,让我去,小心摔在池子里。”
可惜话音未落,只听“啊”的一声尖叫,滔滔儿已东倒西歪的往泥里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