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那天起雾了,薄薄的白雾模糊了阿父阿母的面容,刘安只能隐隐看到阿母红红的眼眶。
转过身刘安发现刘备的眼睛也红了,但是没哭。
和演义里不同,刘备很少哭,他总是在笑。
刘安转头看向一旁的兄长,刘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刘备扯了扯刘安的衣袖。
“六郎,汝说卢公会喜欢我吗?会收下的我做他的弟子吗?”
这是刘备第一次离开阿母前往外地求学,他有点迷茫。
“会的,我们都会成为卢公的弟子。”
只不过是记名弟子。
时下师徒关系中弟子的划分有记名弟子、入门弟子、入室弟子。
记名弟子就是记了你的名字,算是有了师徒关系,但是还在考察期,如果表现比较出色,则可以列入门墙,成为入门弟子。
历史中刘备就是卢植的记名弟子,但是这种师徒关系只是个名头,所以刘备很少用卢植的名号。
毕竟你用了别人也不理你,还觉得你脸大,区区一个记名弟子也敢打着老师的名号?
只有通过考察成为入门弟子,才会行正式的拜师礼,成为老师真正的学生。
入门弟子也是被时人认可的师徒关系,刘安此行的目标就是成为卢植的入门弟子。
至于入室弟子,那是可以获得老师不传其他弟子的绝招、秘诀,将来可成为师父的嫡传弟子,衣钵传人,即接班人,入室弟子甚至有资格分得老师的政治资产。
卢植现在有很多记名弟子,也有一些入门弟子,但还没有入室弟子,可以想象一旦成为卢植的入室弟子,刘安必然能声名大噪。
不过刘安知道,现在的他还无法打动卢植,无论是出身还是才能,因此这次他只想成为卢植的入门弟子。
这足矣成为他现在晋身的资本了。
听见刘安的回答,刘备松了一口气,他这个族弟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很少说错话。
马车上的日子是枯燥无聊的,刘平不说,刘安话不多,刘备觉得自己再能说也要没说的了。
“德然,汝在看什么?”发现刘平这几日一直没说话,刘备好奇的问道。
刘平比他大一岁,性格比起刘安来说要活泼的多,和他也很合得来,之前多是他和刘平说话,刘安在一旁听着,只是这两年有些疏远了。
刘备本以为自己会讨厌刘平,但是今日一看并没有,加之今日三人一同出门,他身上还穿着叔母给他的锦袍,便生出一种亲近感。
“没看什么。”
刘平看的是刘安禅衣上清新淡雅的绣竹,那是阿母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很久以前,小弟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也是阿母最爱的孩子,但是后来阿母最爱的孩子慢慢就变成了小弟。
他能感到阿父心里也更喜欢小弟,只因为他是嫡长,所以更重视他。
他这几年帮着阿父做事,听阿母的话不再和刘备靠近,但是最后却是小弟的算盘帮阿父升了官,阿母最爱的依旧是肖她的小弟。
他很想怨小弟,怨他抢走了阿父阿母的爱,可他是嫡长,是长兄,要大度,而且小弟真的很好很好,好的让他不忍心怨他。
所以他只能怨自己,怨自己为何如此平庸,得不到阿父阿母的爱。
再见到刘备,心中又平添了几分愧疚。
他为了阿母,疏远了自己的兄弟,这太糟糕了。
他瞧不起自己。
因此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一路低着头一言不发。
刘安大概能感受到,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当一个父母拥有两个孩子的时候,不可抑制的就会偏心。
偏心那个长得好看的,更聪明的,更讨人喜欢的。
这是人的天性,但他作为那个被偏爱的人却不能说出这样看似有道理的风凉话。
刘安伸手握住刘平的手,有点凉,皮肤却不粗糙,轻柔而坚定的说道:
“大兄是第一次离开家,舍不得也很正常。其实阿父阿母也很舍不得我们,大兄脚上这双丝履便是阿母这几日赶出来的。”
阿母虽然更爱我,但也是爱你的。
“可是阿父阿母为何如此舍不得也要让吾等外出游学,便是想让吾等有个更好的根基。
因此吾等应当借此奋起,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带三尺剑,立不世功,岂可沉溺于离别伤情。”
“而且三人之中,唯有大兄最为年长,是吾等的依靠,若是大兄一直如此郁郁寡欢,小弟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小弟最敬仰的就是大兄骑在马上把头抬得高高的样子,那样的大兄是像冠军侯一样的人物啊。”
我也很爱你,更依靠着你。
“所以,莫要沉溺于哀伤可好?”
“就是,德然汝以前也不是没离开过家,只是没这么远而已,也没见汝这么难过,某不是订了亲,想嫂嫂了?”
刘备促狭的笑着,刘平恼怒的踢了一脚,没用力,但刘备却借势打了一个滚,大呼痛煞我也。
“这憨货!”
刘平哭笑不得,但心里确实没那么难过了,小弟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岂可沉溺于小情小爱,正应当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证明自己!
再说了民间俗语“小儿子,大孙子”,阿父阿母疼爱小弟也是正常的,但他们疼爱小弟却不代表不爱自己,阿父也说等他回去便接任阿父县户曹的职位。
而出了大力的小弟却一无所获。
是自己犯傻,钻了牛角尖。
没想到最后却是小弟来开解自己。
刘平看向刘安,双手紧紧回握住刘安的手,说道:
“小弟,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我呢我呢,大兄不保护我吗?好生偏心呀!”
一旁的刘备凑过来,把手放到两人手上。
“过来,也保护汝这顽货。”
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们兄弟三人日后一定要同心同德,不离不弃,互相帮扶,共创大业!”
“好!”
“好!”
刘安没想到,最后三人来了一个真兄弟•结义。
想想演义里虚构的桃园结义,刘安感觉有点微妙。
自此之后,刘平的话也变多了,三人的关系又变得如幼时一般和谐。
走了大半个月,刘安在路上碰上一个名人—公孙瓒。
公孙瓒骑在一匹上好的白马上,剑眉高挑,英姿挺拔,像一柄刚刚开封的宝剑,锐利无双。
“好俊呀!人俊马更俊!这位将军,敢问是何方人氏?”
刘备虽然是对公孙瓒说的话,但眼睛却粘在公孙瓒的马上无法动弹。
涿县虽然有马,却也没有这样的神驹,难得的是全身雪白,上下没有一根杂色的毛。
一看就是白马痴迷者公孙瓒会喜欢的马。
“吾不是将军,吾名公孙瓒,字伯圭,这是我的坐骑,名叫“腾雾”。”
看着刘备近乎痴迷的看着自己的坐骑,公孙瓒并不觉得失礼,相反心中还十分自豪,于是高高的仰起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腾雾!好名字!想必骑上它一定像腾云驾雾一样快活吧。
吾名刘备,尚未取字,涿郡涿县人,此番是去缑氏山拜卢公为师。”
“巧了,我是辽西令支人,也是去拜卢公为师。”
公孙瓒实在是很享受刘备眼中艳羡的目光,他自小很少会收到这样的目光,关键又很纯粹,没有贪欲,便更喜欢了。
听到这一行人也是去缑氏山,是以后的同窗,便存了一同前往的想法。
“原来都是幽州人呀,又是以后的同窗,伯圭兄不若与吾等一同前去吧!”
“也可。”
公孙瓒点点头,心道:
这个叫刘备的小子可真上道。
既然要一起走,刘平和刘安自然也要介绍自己,不然就失礼了。
“吾名刘平,字德然,涿郡涿县人。”
“吾名刘安,尚无字,涿郡涿县人。”
公孙瓒也简单回应了一下算是认识了,之后骑着马走在前面,故意放慢速度以便刘安他们的马车不会被落下太远。
随后刘备便与公孙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渐渐也熟络起来。
大概内容就是刘备羡慕的哇塞,公孙瓒暗爽的嗯一下。
等到了缑氏山,刘备已经变成了公孙瓒口中亲切的“备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