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宝儿蓦地睁开眼。
面前是一堵肉墙。
她手里正抱着的软乎乎的东西,好像……是书呆子的腰。
而且她的脸也好像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了。
这就很尴尬了呀。
是要继续装睡还是继续装睡还是继续装睡?
“娘子,装睡也该装得像点。”头顶上那个声音再度传来,低沉里包含着戏谑和玩味,钱宝儿脑子里还盘桓着他的声音没回过神,小脸就被一双手捧着抬起来了。
“娘子,你还打算这么摸摸抱抱到什么时候去?”
这突如其来的对视仿佛直透到钱宝儿的心里去。
她心头蓦地一跳,羞怯地别开眼,才意识到自己的两只爪子还抱着某人的腰。
她连忙松手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你你,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不要动手动脚的。”
“明明是你先动手动脚的,娘子。”宋景桓一脸的无辜,“我是个正常的人男人,娘子若是再这么调戏我的话,我可不一定能当柳下惠哦。”
说着还冲钱宝儿煞有介事地眨眨眼。
钱宝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急忙从床上跳下去,“……姓姓宋的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要不然我跟你,跟你没完。”
“娘子在担心什么,咱们不是在洞房花烛夜就商量好的么?”宋景桓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笑得牲畜无害,“既然说过不会勉强你,我就说到做到。”
听他这么说,钱宝儿才松了口气。
就是这么空档,宋景桓忽然上前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钱宝儿仿佛被开水烫到似的夸张地跳起来,“不是说好的不要动手动脚的么!你你你——你言而无信。”
“为夫只说了不勉强你。方才你也没拒绝啊。”
某书呆子双手一摊,一副“我没做错”的无辜模样。
钱宝儿:“……”
我根本就来不及拒绝好不好!
强词夺理。
贼不要脸。
钱宝儿咬了咬牙,恨不得把他的笑脸给扒下来。
不行,不能生气。
生气你就输了,钱宝儿。
她深深吸口气,“你不要脸我不能跟你计较。因为,我会比你更不要脸!”
不就是被亲了一口,亲回去就是了。
宋景桓闻言扬了扬眉。
就见钱宝儿忽然踮起脚尖,气势汹汹地嘟起嘴,亲在了微凉的薄唇上。
完了顺带重重地咬了一口。
然后像只得逞抓伤了主人的小猫儿似的,拎上自己的衣裳跑了。
宋景桓满口的血腥味,舌尖在唇上舔了舔,眸光越发深沉。
对付无赖你就是要比他更无赖,这叫以毒攻毒。
这个“不要脸”的程度,他很喜欢。
他一点都不介意她再“不要脸”一点。
比如把他扑倒在床上允取允求。
那也不错。
……
钱宝儿一口气跑出了院子。
在柴门外喘了两口粗气。
天啦噜!她居然对书呆子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简直太不要脸了!
钱宝儿拍拍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羞羞脸。
但是她转念一想,书呆子都可以对她这么干出这么羞耻的事情,她这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不怕,不怕。
这才是太平镇第一恶霸钱家大小姐钱宝儿应该有的风范。
不就是亲了个嘴嘛,把他压倒了也不在话下!
这般想着,钱大小姐心里头就畅快多了。
和宋景桓的一番打闹,她连早上那番惊吓的阴影都冲淡了不少呢。
老天知道她有多怕血。
她长长舒口气,一抬头便望见满天的晚霞,红彤彤如火一般灿烂。
美到了极致。
可不知怎地,满天的晚霞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书呆子的笑脸,钱宝儿吓了一跳,连忙揉了揉眼睛,那张笑脸这才消失。
“老天爷你给我听着,我钱宝儿可是太平镇第一恶霸!只有我欺负人哪儿别人欺负我的份儿!我一定要让那个把我当东西卖了的钱老头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还要休了那个书呆子!休不掉我就跟他姓!”
屋檐下,宋景桓双手环胸看着钱宝儿举着爪子对天大喊的场景,薄唇徐徐扬起。
跟他姓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娘子这么心急,为夫便帮你一把。
险些把嗓子喊破的钱宝儿压根不知道,她早已经落入一个极其可怕的圈套里。
这是个深坑,她这辈子大抵都爬不上来了。
……
残阳如血,日薄西山。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到了山下去,夜幕随之降临。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小院子里有一盏光亮。
钱宝儿在外面晃荡不下去了,才溜达回来。
房间里点了蜡烛,罩着网纱的灯罩,书呆子却是不在。钱宝儿摸了摸肚子,五脏庙又开始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
难怪古人总说民以食为天,就连那些掌权的都想方设法收买人心。
吃不饱说什么都是白搭,给吃饱了啥都好说。
嗯,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她拿上灯往灶房的方向去,却见角落里还亮着灯火。那个地方不是堆了一堆杂物的么?怎么还有人在里面点灯?
钱宝儿将信将疑地走过去,走近了才瞧见,那有个简陋的门,看上去和杂草没什么两样,很大的门缝里,能看见书呆子的身影。
他似乎是在和谁说话,她走近一看,那里面是间客房,床上躺了个人,烛火明明灭灭的,那人长什么样子她也瞧不清楚,就大抵能听见微弱的声音在说什么感谢的话。
这就是白天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么?
这么快就醒了还会说话了,恢复的真快呢。
但是,家里是什么时候有客房的?
她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钱宝儿挠挠头,还是敲了一下门,探个头进去,“书呆子,我饿了。饭呢?”
虽然不久前她才对人家做了那么羞羞的事情,但是这会儿支使起人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宋景桓似乎没想到她会过来,闻言立刻回过头来,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娘子,饭马上就好了。”
这个笑容太璀璨太亮眼了,钱宝儿莫名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去看床上那个人,“那个,他没事了么?”
“好多了,大夫说他的伤口不算太深,不是致命伤,虽然血流的多,但休息休息就好了。”
钱宝儿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于是转头便走。
身后紧接着就传来柴门推开的声音,而后是宋景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加快了脚步。
一只手忽然搭在她肩头。
“啊!”吓得钱宝儿把手里的灯都给扔出去了。
惊吓之中她也顾不上去看,宋景桓身形一闪,伸手就接住了她抛出去的灯。
“娘子,我就在你身后,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钱宝儿:就因为是你我才会吓到啊!
这人怎么跟鬼似的,明明应该还很远的,怎么可能突然就蹦跶过来了呢?
她深深吸了口气,从宋景桓手里抢过灯来,厚着脸皮道,“我要吃饭。”
“好,去房里等着,炒个菜,马上就好了。”
说完,宋景桓连蜡烛都没拿上,就这么往灶房去了。
钱宝儿成功把他支走,松口气,迅速溜回房去。
话说,她这么不要脸的支使书呆子给她做饭似乎好像仿佛不太好呢。
可他瞧着还蛮高兴的又是怎么回事?
钱老头不是总说君子远庖厨,灶房那个地方除了厨子,没几个男人真正愿意成天与之打交道的。
书呆子简直是一股清流。
冲着这一点他就比钱老头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小气抠门的老乌龟强了不止一百倍。
从小到大她都没吃过钱老头做的饭呢。
这么一想,钱宝儿忽然就越发坚定一个念头了——
她果然不是钱老头亲生的。
……
钱宝儿发呆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宋景桓就变戏法似的端了两个菜进来了。
宝儿姑娘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书呆子,你休了我吧。”
宋景桓闻言手一顿,两个菜搁到了桌上,淡淡笑着摇头,“不行。我们家有规矩,娶了亲不能随便休妻,否则老祖宗要怪罪下来的。”
门口偷听的韩恕韩侍卫一口老血: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钱宝儿也不气馁,“那宋景桓,我要休夫。”
“嗯,不行。”
宋景桓气定神闲,“若是被休了的话,我下了黄泉都对不起列祖列宗。故而,不行。”
钱宝儿一头栽倒在桌上。
生无可恋。
你们老宋家的列祖列宗到底是什么鬼啊,都入土这么多年了哪里来的这么的事情!
好气哦!
“我不管,反正你不休了我,我就休了你。”钱宝儿短暂的沮丧之后又迅速恢复了斗志,徒手就要伸进盘子里抓东西吃,“啪唧”一下被拍掉,“没洗手不许吃。”
怨念。
钱宝儿一脸委屈地瞪他,“书呆子你家的家规一定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
“嗯,可你不是要休夫么?”
“吃饱了饭再休也不迟啊。”
钱宝儿理所当然道,全然没有一点羞耻感。反而是一副“我就是这么不要脸”的做派。
天大地大,五脏庙最大。
某书呆子微微一笑:这份理所当然的不要脸他很欣赏。
她可以继续发扬光大。
于是,宋景桓笑着拉着她去洗了两个脏兮兮的爪子,把饭也都端上桌来。
有一点她说对了,他家的规矩可比老太太的裹脚布长多了。
不过如果是她的话,不遵守也没关系。
她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