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他一定不会。”
宋景桓答得笃定。
钱宝儿闻言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宋景桓一时好笑。
你都不问问我是不是他,你怎么就确定我不是他呢?
当然,这话他也就在心里面说说,不会真的说出口。
眼下并不是说破的好时机。
罢了。
他心想,她不知便不知吧,也没什么的。
善变如钱宝儿,前一刻还十分郁闷,下一刻把马重重拍在棋盘上,又气势磅礴道:“再来一盘!”
宋景桓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再来一盘。”
钱宝儿摆弄着棋子的手顿了顿,看着宋景桓灿烂得过分的笑容,巴掌大的鹅蛋脸纠结成一团,“书呆子,你怎么看上去那么高兴的?”
“不是娘子高兴么?”宋景桓一脸的无辜。
难道他的言下之意是:她高兴他就高兴?
咦!
钱宝儿抖落一生鸡皮疙瘩:这也太肉麻了点儿吧!
下棋下棋!
她赶紧振奋精神。
……
棋局重新开盘。
但结果和之前也是相差无多,钱宝儿依旧惨败,屡战屡败,但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她服输和输得起的精神,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输不起,和轻易放弃。
宋景桓倒是亲眼看着钱宝儿的棋子越走越远,从最开始没走几步棋就惨败,下到后面她像是逐渐掌握了窍门,哪怕是输,也输得好看多了。
有句话说的好:孺子可教也。
……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棋局会结束,还是因为钱宝儿的五脏庙应景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提醒她午饭该吃了。
她这才从厮杀中回过神来,仰头一看,太阳都在头顶上了。
“论起记时间的话,这肚子记得可比我准多了。”钱宝儿自言自语。
宋景桓的手一顿,给她倒了杯水,随即起身道:“我去简单做个午饭,先对付着吃吧。韩恕最快也要下午才能回来。”
言下之意是,想吃肉怎么也要等到下午。
但钱宝儿一想到又要吃面,她就生无可恋了。
她真的不爱吃那玩意儿。
说好的苏州呢,说好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呢?
苏州不是江南鱼米之乡么,怎么会有人穷到米都买不起,净吃挂面了?
钱宝儿叹口气,只差趴在桌上装死了,“算了,我喝水就好了,你也别煮面了。”
煮了我也不吃。
钱宝儿在心里暗暗补上一句。
宋景桓两道好看的眉毛微微扬了扬,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便径自往灶房那边去了。
钱宝儿虽然从小到大花钱大手大脚,却是个珍惜粮食的好孩子,生怕某书呆子给她煮一海碗的挂面,急急忙忙也跟了过去。
却见某书呆子拎起米缸的盖子,她冲过来一看,里面足足有半缸米呢!
钱宝儿诧异地“啊”了一句,下巴都要掉了。
“昨天不是还空空的么?这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诧异又惊吓的钱宝儿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宋景桓没搭腔,她又激动道,“难道是米缸自己生出来的么?”
宋景桓笑而不语,目光扫向灶房唯一的小窗口。
那里有一抹没躲好的身影像是收到警告,迅速闪走。
钱宝儿丝毫未觉,还盯着那半缸米啧啧称奇,“书呆子,你们家的米缸不会是真的能自己冒出米来吧?”
宋景桓仍是笑笑,说道:“以前倒是没出过。这米说不定是韩恕出去之前买回来的。”
钱宝儿闻言扭了扭她两道娥眉,像是在考虑宋景桓话里的可信度,但思来想去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妥嘛。
宋景桓径自舀了米,说道:“你不是不想吃面,有饭吃还不好?”
目的达到便好,至于她知不知情,那就不重要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你不觉得很诡异么?”钱宝儿嘟囔着。
宋景桓去淘米,并不与她讨论。
钱宝儿往院子里去,细细一想,书呆子身边的事情都很诡异,也不差这一件吧?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啊!
……
沈括少年施展轻功轻松跳出了小院子,站在墙根下长长抒出了口气。
送个米都要偷偷摸摸的,主子这都图个什么呀?
突然一只手拍在他肩上,“你干什么呢?”
吓得他直接跳起来。
猛然回头才看清是杨熙,只差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杨熙,你走路能不能出个声儿的?”
“我还没问你呢,你鬼鬼祟祟在主子他们墙根下干什么呢,被发现你就惨了。”
沈括一脸悲伤地摊手表示:“我只不过是奉命送个米而已。”
杨熙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我觉得韩老大去山上打猎反而是个美差呢。”
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太棘手了。
万一主子突然让他们去处理的话,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打打杀杀她还行,这些什么家长里短的她委屈搞不来。
……
钱宝儿深深认为,宋景桓是个很神奇的人。
他像是会变戏法似的。
明明昨日灶房里还一无所有,别说其他吃的了,连米都没有,今个儿不知道为什么,青菜萝卜全都冒出来了。
虽然没有肉,但五颜六色的素菜加上猪油的香味,也令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素来见吃眼开的钱宝儿自然没放过这样的美味佳肴,撸着袖子毫无形象可言的吃了起来。
但吃相倒是没之前动辄大口大口狼吞虎咽了,虽然吃得很快,但小口小口地吃,已是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她夹了一筷子白菜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顿住。
就这么咬着筷子,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也没吃饭。
这与平日里的她可截然不同的。
宋景桓的筷子也是一顿,“娘子,怎么了?”
“我要很认真地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非要这会儿问么?”
“对!”
“那你问吧。”
钱宝儿还是先犹豫了一下,像是深思熟虑了之后,才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不是我爹把我卖给你了,你是不是连媳妇都娶不起啊?”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
宋景桓一时忘了自己还有很穷的穷书生设定,险些被自己的一口饭给噎着,“……娘子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宋景桓只好说道:“应该,是吧。”
钱宝儿又问:“所以,不管那个人是谁,你都会给她洗衣服做饭,对吧?”
宋景桓闻言一顿,大抵明白她想问什么了。
他微微一笑,凤眸弯成了月牙,“因为,刚好是娘子你啊。”
钱宝儿本想说什么的,但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撇撇嘴没说话,继续把青菜萝卜都扫进自己的碗里。
饭桌上气氛有些僵了。
宋景桓也不说话了。
除了吧唧吧唧的声音,便没有其他的声响了。
压抑得可怕。
……
用过午饭,钱宝儿便去打水洗衣服去了,把柜子里的衣服拖出来,通通都洗了一遍,就连她的那身嫁衣。
韩恕回来时正好瞧见她使劲在捶衣服的画面,又惊又难以理解地看了他家主子一眼:“夫人这是……受刺激了?”
宋景桓没说话,伸手去接他手上的猎物。
两只山鸡四只野兔,外加一头狼。
“这点东西也需要你去个一天?”宋景桓若有所指道。
韩恕识趣地实话实说道:“这不是为了给主子和夫人留点独处的时间嘛,你们两位……咳咳,我这么个大活人在这儿,不是碍眼得很。”
“嗯,也好,以后我们在家的时候,你就不必出现了。”
宋景桓淡淡道,拎着东西往灶房里走去。
韩恕:“……”
我怎么能又说错话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正在努力洗衣服的钱宝儿压根谁也不理,瞪着那身嫁衣都要在上面烧出两个洞来了。
不靠谱的老头子。
说卖就把女儿给卖了。
也不挑个好的对象,书呆子光长得好看了,他长得好看有用么?又不能当饭吃!
呸……什么能不能当饭吃。
在他心里,大概是谁都无所谓吧。
大概无论是买了谁家的姑娘,他都一样对待。
钱宝儿捶打着衣裳的手稍微一顿,脑子里响起那时候他说的话,他说,“因为,刚好是娘子你啊。”
刚好因为是她么?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
本来也是,这种穷乡僻壤穷的娶不起媳妇买媳妇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两个,他也没得挑。
所以,无论来的是是谁,他都会好好对待,原本也应该是这样的。
可她心里为何会觉得特别不爽呢?
就是很不爽啊!
……
这个问题钱宝儿到最后也找不出答案,索性就放弃了。
她扭头看了眼被她蹂躏折腾得不成样子的衣裳,长叹了口气,打水重新洗。
洗衣服什么的麻烦死了。
尤其是老头子给她做的嫁衣,还是要补救一下的,万一洗坏了,可就换不了钱了。
可钱宝儿似乎也没想过,衣柜里的女装为何都是她的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