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桓笑笑道,“那头猛虎受伤后逃回山里去了。”
哦。
逃回山里了。
可好端端的老虎怎么样无缘无故下山?
像这种类型的猛兽一般都是隐居深山老林,轻易不出来的。
钱宝儿脑子里灵光一闪,问宋景桓道,“这个村子是第几次被猛兽袭击了?”
“一百年里,这是第一次。”宋景桓仿佛看穿了她的疑窦,笑笑答道。
钱宝儿不傻,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一百年里这是第一次,也就是说,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还真是那个爱慕你的小姑娘干的好事啊。”钱宝儿笃定道,啧啧叹了两声,“她瞧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怎么这么有手段?换了我可驱不动大老虎。”
宋景桓笑道:“她办不到,自然有人能办到。”
钱宝儿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是,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不代表她没有豢养一些能打虎的高手在身边。
果然官宦人家的孩子就是好啊,还可以这么雇打手。
干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可是,不是自己亲自动手的,就可以洗脱嫌疑撇清关系么?
哪怕她撇的再干净,因果轮回也会替她记着。
今个儿只是人受伤,若是闹出了人命,她又岂能安宁?
钱宝儿攥了攥自己三重衣的袖口,半开玩笑对宋景桓道,“书呆子,你们这般位高权重草菅人命的人,我们小老百姓惹不起,你还是写了一纸休书让我回家吧。”
宋景桓唇际的笑意一顿长臂一揽便将钱宝儿整个人圈入怀中。
“要休书,你休想!”
这个奇怪的姿势迫使钱宝儿不得不和他贴的很近很近。
单单隔着几层衣料,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
这个姿势真的很羞耻!
有话能不能好好说了。
这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
钱宝儿白眼他,但她的挣扎一点儿都不起作用。
她被牢牢困在宋景桓怀中,想挣都挣脱不开。
“宝儿,你别挣扎了。这辈子我到哪儿你到哪儿。”
“你是逃不掉的!”
宋景桓嘴角的笑容越发浓烈,笑意直达眼底,如画眉目因为这笑容而熠熠生辉,美得耀眼炫目。
钱宝儿心里“咯噔”一下,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里防线瞬间崩塌了。
头晕目眩。
无法抗拒。
钱宝儿忘了要反驳,忘了要挣扎。
直到腰上骤然一紧,她整个人彻底帖在了宋景桓身上,她才蓦地回神。
这是绝美的引诱,明知是危险,却让人情不自禁想靠近。
这也太危险了!
她双手挤进两个人的拥抱中,成了隔开肢体亲密接触的最佳武器。
“书呆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叫钱宝儿,你也可以叫我钱罐子,但是不要叫我叫得那么肉麻!”
挣扎不开,她也只能扯着嗓子以壮自己的声色了。
宋景桓也不恼,抱着她半点也不肯放松。
反而越发兴致盎然地盯着钱宝儿瞧,“那个称呼,是留给你要等的那个人的么?”
“说了不许叫就是不许叫,你好奇那么多做什么?”钱宝儿给他的,只有一记白眼。
宋景桓心情却越发愉悦,甚至于轻笑出声,“娘子和你要等的那个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了?难道真的要为一个好几年都等不到的人继续等下去么?”
钱宝儿倔强道,“谁说我要等他的,老子才不等了呢。这和你对我称呼没关系,不要扯开话题。”
宋景桓只好陪着笑脸答了声是,“是,娘子。娘子可要去看看受伤的村民们的状况?”
他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
“废话,当然去!”钱宝儿没好气哼了一声,“还不快些前头领路?”
“为娘子领路,荣幸之至。”
宋景桓狗腿之极,很自然地就牵起她的手拐了个弯。
钱宝儿本想甩开这书呆子的手,但见他那笑容灿烂,吩咐春光明媚杨柳风拂面,她不知怎地,不自觉就收回了力道放弃了那个念头。
去祠堂的路比较陌生,钱宝儿未曾走过,这条路上也是静悄悄的,但能看见祠堂所在之处时,也随之听见了议论声。
祠堂大概是这村子里除了南边那户员外富户之后,最气派的一个房子了,辨识度比较高。
宋景桓和钱宝儿到时,祠堂门口已有许多人围着,多半是家里有人受伤了在祠堂里边儿休养的村民,因为担心家里人的状况,又进不去,才不得已在这儿等着。
钱宝儿走近些,就听见村民们都在说,“那么大一只老虎突然就从山上冲下来了,要不是有宋秀才那两个远房亲戚在,我们就都喂了老虎了。”
“可不是嘛,那老虎那么大的个子,一个爪子都能挠死人,你看我们家阿隆,要不是宋秀才那个亲戚来得快把他从老虎嘴巴里拖出来,可就没了呀!这会儿我们家阿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说宋秀才的这几个亲戚也真是的,怎么还不让咱们进去?受了伤怎么连家人都不能见了。”
“可是宋秀才的亲戚救了咱们,他们说不定有什么原因呢,要不等等看宋秀才来了怎么说。都是托了宋秀才的福啊。”
钱宝儿心想,你们要是知道你们口中感谢的人,才是引起这麻烦的元凶首恶罪魁祸首,你们会怎么想?
不过,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
“你们看,是宋秀才和他家娘子!”不知哪个眼尖的看了宋景桓和钱宝儿,随即就扯着嗓子大喊。
他这一喊不要紧,原本守在祠堂门口的那些大叔大婶大娘叔叔伯伯们都给他惊动了,一个个都朝着宋景桓和钱宝儿围了过来。
“宋秀才你可算是来了!”
“是啊是啊,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给盼来了!宋秀才你快问问你的亲戚,我们家阿隆怎么样了。”
“宋秀才,能不能让我们都进去看看,看一眼就出来也好啊。”
“对啊对啊宋秀才,能不能让我们也进去看看,我们就看一眼就行了。”
“我也想进去看一眼……”
“还有我……”
……
一个人开始说,后面的其他人也都跟着七嘴八舌,生怕自己的声音会被别人盖过去,还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你一句我一句谁的声音都有,钱宝儿耳朵都要炸了。
宋景桓临危不乱,镇定地招呼着大家:“大家都先静一静,听我说一句——”
他这么一喊,七嘴八舌乱七八糟的那些人这才纷纷噤声。
宋景桓也是好脾气,耐着性子道,“你们都别急,我的亲戚略懂医术,都帮受伤的人包扎了,这会儿不让大家进去是怕人进去太多了,伤口要感染,后面好的慢。”
他这么一说,大家伙儿也就镇定许多了,但还是有人提出质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也不能不让我们见啊。这人伤成什么样总要让我们见一见,我们心里才能放心吧。”
宋景桓也不急,笑眯眯地看着他,“王大叔这是不信我?”
那个王大叔本来还是挺想出风头的架势,可书呆子对他这么一笑,他反而就怂了。
要按钱宝儿的话说,书呆子的笑杀伤力太大了,轻笑浅笑淡笑好笑,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花样繁多,种类各异,平素里都是一副好商好量的好好先生模样,他一皮笑肉不笑吧,就显得特别可怕,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住这么强的攻击力。
当然,不是一般人的也挡不住。
比如她。
但对比了一下这个王大叔在书呆子威压下的表现,她还是挺自豪的。
“王大叔,我们家相公的远房亲戚救了大家,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会儿人伤了,也是我们家亲戚在照顾,不让你们进去看,是怕见血吓着你们,我们家相公什么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
钱宝儿端出秀才娘子的姿态,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说。
那个王大叔被她这么一说,老脸发热,无地自容。
当即一拍大腿,“我……我也不说了,一切就拜托给宋秀才了!什么时候能见了,就告诉我一声!”
宋景桓稍稍收敛了他那一身威压,微微一笑道,“放心吧王大叔,我已经托人去请一位神医过来了,今晚天黑前一定能到,只要神医能到,其他就不成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
大家纷纷松了口气。
宋景桓又道:“你们都先回去吧,若是有好消息,我一定马上通知诸位。”
“那好,我们都听宋秀才的。”
“我们就先回去了。”
书呆子的威望不是一般高,三言两语便化解了众人的焦虑和不安,轻而易举便让这些人都心甘情愿散了。
钱宝儿诚心称赞竖起大拇指:“书呆子,你好本事!三寸不烂之舌都能舌绽莲花了。”
“夫人过奖,这都是夫人的功劳。”
得,他连称呼都换了。
这回换钱宝儿皮笑肉不笑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反正我也说不过你。
宋景桓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夫人如此率真可爱,休书那种东西,为夫如何能舍得下笔?以后这事夫人莫要再提了。”
钱宝儿:“……”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