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韩恕表示一头雾水。
三殿下的思维跳转太快,他跟不上。
宋景桓凤眸一扬,徐徐道,“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不小心目击了一出人命案,难道不应该去报官么?”
他此话一出,穆然便面露古怪。
韩恕和他交换了个眼神,似乎也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恍然大悟,转身飞奔而出。
没一会儿,浓重的血腥味便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不大的月老庙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还有人好奇心重想往里钻,被穆然给拦住了。
“你谁啊你?我们镇上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白脸说话了!”被拦住去路的两个小年轻一脸不服气地撸起袖子准备打架。
小白脸?
他是小白脸,那里头那位岂不是……天仙?
这般想着,穆神医险些笑出声。
但他毕竟也是闯荡江湖多年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他负手而立,便义正词严道:“在官府的人到来之前,任何人不得破坏案发现场的一切。否则,出了任何状况,你就要负责。”
穆神医本就生得俊朗,加上这一身说一不二的气势,这话一出,围观的那些人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那两个撸着袖子想打架的小年轻也就怂了,结结巴巴地往后退,“……不,不就是几个死人嘛,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着话怂兮兮地往后退。
穆然转而走到宋景桓身边,低声道:“县衙可在隔壁镇上,韩恕带着一去一回还带着他们,要费不少时间吧。若是沈括杨熙他们到了客栈找不到你,会不会以为这镇上有反叛者?”
宋景桓横了他一眼:“你不是在客店里留了那个掌柜的当传话人,沈括杨熙他们到了若是连这个都发现不了,他们后半辈子岂不是都要被你嘲笑到死?”
穆然耸耸肩,不予置否。
又过了没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声叱喝:“衙门办案了,闲人回避!”
话音未落,四五个衙差打扮的男人便一窝蜂涌了进来,穆然探头看,他们把门口瞧热闹的人都给赶走了呢。
好家伙,强龙不如地头蛇啊。
这帮衙差来得够快的。
穆然俨然一个看客,纯粹就是想看好戏似的,“公子爷,衙差来了,怎么办?”
三殿下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我们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是命案的发现者,而且帮忙看着命案线索,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慌什么?”
穆然撇撇嘴。
别说的好像我就有杀人放火了好不好?论杀人,我杀的哪儿有您手上的人命多?
您在边关戍边那么多年,对来犯之敌杀起来跟切萝卜似的。我一个大夫,我最多也就宰过几个打家劫舍打到我这儿来的盗匪。
我们根本不能比。
宋景桓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似的,也不搭理,转脸去看那几位衙差。
领头的捕头见地上果真有几具死者的尸首,立刻吩咐身后的下属回衙门把大人和仵作请过来。
转头又看了看宋景桓和穆然。
地上这等惨状,他们二人看着像是书生模样,却一点没有寻常人看死人时该有的害怕,这两个人害怕和惊慌,恐怕不是普通人吧。
韩恕在他们后面进来,与宋景桓打了个照面,顺便交换了个眼神,大意是说:任务已完成。
然后才上前向宋景桓行了个礼,“公子,这几位衙差在街上巡视,我去报官的时候刚好就遇到了,然后就把几位官爷给请来了。”
韩恕刚说完,领头的那个捕头便气势汹汹冲着宋景桓道:“你家的下人说,你们是经过这儿偶然发现的这几个女子被杀的?”
宋景桓笑笑点了个头,“是这样的没错。”
那捕头见他不紧不慢地,眉头就皱成了一字眉,像看着案犯似的盯着宋景桓,“月老庙地方偏僻,除了上元、七夕,还有人家成亲会来供奉之外,很少有人来,你们几个好端端跑这儿来做什么?”
“我家夫人在街面上被人掳走,我们一行三人追踪到这里时,就发现这几个女子被杀了。”
宋景桓没说话,是韩恕代为答道。
那捕头闻言扭头瞪了韩恕一眼,像是十分不爽他的插嘴,大有:我没跟你说话,这儿还轮不到你开口的意思。
韩恕耸耸肩。
那捕头又看了宋景桓一眼,心里已经将他归为傲慢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那一类型了,“这位公子,你说你家夫人被掳走,你为何不报官,而是要自己私底下追凶,难道你们就不怕有危险么?”
宋景桓微微笑道:“鄙姓宋,是赴京赶考的仕子,内人被人掳走,我自是心急如焚,我们三人追着掳走她们到这里,却发现掳走她的人被杀身亡,连我内人都不知所踪,这不就报案了么?捕头大人,我家娘子的安危,就全系在你们的身上了。”
捕头原本有一堆话要说,但在宋景桓这张看似牲畜无害的笑脸下,脑子里顿时一空,要说什么都给忘了。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淡淡一瞥,便令人倍感压力。
他面前的,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若是单看,比女子还好看,可他的眼神却平和着带着锐气、宁静中暗伏杀气,亦正亦邪,让人不敢直视他光芒。
去年年底那个八府巡按到这儿来巡查时,给人的压迫感也没这么惊心动魄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捕头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手心里莫名渗出了汗,“进士公言重了,保护无辜百姓本就是我们公门中人的职责所在!尊夫人若是真被歹人掳走,如今又彻底不见了踪影,我们公差自然有责任替你们把人寻回来。”
“那就多谢捕头大人了。”
宋景桓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礼数周到地颔首致意,眼角余光扫了韩恕一眼,韩恕便也心领神会,退出了月老庙。
算算时辰,沈括杨熙他们,也该到了。
捕头抹了把汗,勉强笑道:“进士公别这么客气,我姓王,是昆山县捕头,您叫我王捕头就行了。”
“好,王捕头。”宋景桓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王捕头,我家娘子之前是被这几位姑娘给掳走的,杀了这几位姑娘的贼人很可能在杀了人之后因为某种原因把我家娘子也给劫走了,那人极有可能是亡命之徒,我怕我家娘子会有性命之忧。耽误不得。”
“这,可仵作还没到呢。”王捕头看了看地上的惨状,也犹豫起来。
死者是女子,按例是要等女仵作来了再行勘验死者为大且男女有别,他们是不能随便勘验的。
“王捕头,我不是请你立刻勘验,而是,能不能看在我家娘子性命攸关的份儿上,派些人手,在镇上帮忙找一找?”
王捕头前一刻还觉得宋景桓气势逼人,转瞬间,他便又对宋景桓改观了。
不消一会儿,月老庙里死了好几个人的消息便在这不大的镇上传开了,一时间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街头巷尾全说这件事情的讨论。
没多久,消息便传进了钱宝儿的耳朵里了。
看着眼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客房,以及这个穿得斯斯文文人模人样的年轻男人,钱宝儿再一次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她今个儿出门是没看黄历啊,无妄之灾。
怎么会被人绑了一次又一次?
从狼窝直接就被掳进了虎穴里了。
说来,当时也真是惊险。
那个大姐头要杀她,但是剑还没完全拔出来,便往边上倒了下去。
她眼前看见的,便是一个从头到脚穿的黑漆漆的男人拔剑逢人便杀,那几个作侠女打扮的女孩子全都惨死在他的剑下,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她当时几乎吓懵了。
残存的理智,只够在那个逢人便杀的黑衣杀人狂魔杀到她跟前时,哆哆嗦嗦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
但回答她的,却不是那个黑衣人。
在黑衣人之后,有另一个大半的光鲜亮丽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就是此时此刻站在她跟前的这位。
当时,他就站在一堆死人堆里,冲她笑得风轻云淡阳光明媚:“我们不是来杀你的,是来救你的。”
救人?
救人用得着杀人么?
她要信这种鬼话,她钱宝儿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然后,她在没有抗争余地之下,就被带到这儿来了。
他以为弄个干净漂亮的房间就不叫掳人绑架了?他把这大秦的王法当儿戏了么?
钱宝儿梗着脖子盯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抓我来这儿到底有何目的?”
“我说了,我不是要抓你,是想救你。”那年轻男人笑吟吟道。
不知道为什么,钱宝儿总觉得他这笑容有点熟悉,但同时也显得很碍眼。
“你的手下功夫那么好,倘若真有心救我,出手制服那几个人就好了,为何要大开杀戒?她们几个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不拿别人的命当命,草菅人命,还说是要救我,你真以为姑奶奶是三岁娃儿么?”
年轻男人闻言莫名笑出了声,钱宝儿就很郁闷。
“姑奶奶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了么?”
本小姐难得这么义正词严地给人训话。少年,你给我严肃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