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别误会,我可不是嘲笑你,我笑的是,没想到姑娘还是个这么有正义感的人。”年轻男人一本正经地道。
我呸你个正义感,这是做人基本的道德底线。
根本不是需要什么正义感。
钱宝儿一脸嫌弃,“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你的身份和你的目的?”
但说完不等那年轻男人回答,她又撇撇嘴说道,“你要不说就算了,姑奶奶也不稀罕知道。”
那个男人愣了愣,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姑娘与其他人还真不太一样。
他还是第一回见到这种亲眼看见杀人之后,还能镇定自若问他到底是谁、问他为什么杀人的。
这会儿她更不像是个被俘虏的人,的确,在她脸上能看出怕,可怕的同时,她还有一股处变不惊的魄力在。
“你确定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和目的了?”
他定定盯着钱宝儿看,像是想从她眼睛里和神情中读出什么东西来。
钱宝儿对上他的视线,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此时给了他一抹名为:“你莫不是傻了”的眼神。
“你没杀我,就证明我眼下对你还有利用价值。我想过了,你既然抓了我,那你的目的迟早会告诉我的。至于你的身份嘛,我也总会知道的,就不急于一时了。”
钱宝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眼下装傻也没用了,她也只好装不傻了。
其实宁愿哭晕在茅厕都不想应付这种人。
书呆子这会儿应该知道她被人掳走了,也应该正想办法来救她,她怎么能在他来之前就妥协输了呢?
年轻男人挑了挑眉头,笑笑不说话了。
钱宝儿也笑。
她知晓,她的办法奏效了。
也不晓得书呆子有没有能找到那几个被杀的人呢?
不过他那么聪明,应该有办法找到的吧?
平常他算计她的那股劲头,用在别人身上的话,应该更可以事半功倍吧。
这般想着,钱宝儿顿时又来了精神,“那个谁,姑奶奶口渴了,你给不给水喝的?”
“给,哪儿敢不给啊?不过,我不叫那个谁,姑娘要是不嫌弃,也可以喊我五公子。”
钱宝儿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的自我介绍,“我要君山银针,谢谢。”
五公子耸耸肩,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
那个穿了一身黑、脸上还戴着个黑面具的男人点了点头,便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钱宝儿: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还真有君山银针?
他们家出门时是备好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不成?
过了一会儿,戴着黑面具的男子端着托盘送了盏茶进来,他刚进门钱宝儿便文件淡淡的茶香。
可惜了。
钱宝儿理直气壮道:“不是君山银针我不要。”
五公子似笑非笑道:“这里只有龙井茶,姑娘就委屈点儿,将就一下吧。”
钱宝儿陷入沉思一般,好半晌才道:“也罢,我也不强人所难。”
说着眨眨眼,又道,“那你是不是应该给我把手解开?绑着我,我怎么喝水呀?”
五公子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理,便命那黑衣人放下茶盏去给钱宝儿解开绳子。
钱宝儿也不企图逃跑,老老实实地端起茶盏撇了撇茶沫,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那个谁,我说句实话吧,你就算不绑着我,我也逃不掉的,没必要这么麻烦。”
“姑娘说的有理。”
钱宝儿笑而不语: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一点功夫不会,你就算不绑着我,扔这么一个高手在我面前,我跑的了么?
我钱宝儿可是个识时务的人。
我待在这儿书呆子还能找到我,若是跑出去再受点伤,可就得不偿失了。
……
没错,钱宝儿思来想去,这个叫什么五公子的人杀了那几个挟持她的所谓江湖侠女,却特意把她带到这儿来,必定是有所图谋。
可她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呢?
她是太平镇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若说这人是冲着她钱家大小姐的身份来,有点说不通。
但自打她被书呆子弄到山茶村之后,便一事接一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私以为,这个人是冲着书呆子来的概率更大些。
若是冲着书呆子来的,那这个人一定会想办法去与书呆子联系谈条件的,所以她待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最起码,在这个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她都不会有危险。
思及此,钱宝儿喝了一大口茶,心情越发好了。
“姑娘,有一件事我想有必要告诉你。”五公子突然说道。
“什么?”
“死在月老庙里的那几名女子已经被发现了,而且有人报了官,这会儿衙差已经守在月老庙里,调查杀人命案了。”
钱宝儿如水般晶莹的水眸中闪过一抹亮光,“已经报案了?”
那是不是说,书呆子已经知晓她被那几个人掳走,追到了月老庙去了?
所以,他也已经发现,她被另外的人掳走了?
所以说,报官的人是他?
“没错,正是你想的那个人报的案。”五公子打量着钱宝儿,毫无疑义看穿了她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和欣慰。
但他至始至终都是一副笑模样。
钱宝儿越瞧他越觉得他这笑容碍眼。
她好像在在哪儿见过谁总是这么笑的。
但是这种笑容挂在这个人脸上,不对劲。
太违和。
嗯,她不喜欢。
钱宝儿嫌弃地转过脸去。
……
月老庙门口聚集的人被赶来增援的衙差驱退到外围,被杀的那几位女子的尸首抬起来放在里间,仵作正在验尸,因为男女有别的关系,并不让男子靠近。
宋景桓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就在月老庙里守着,穆然也没走。
王捕头带着人在街上转悠了一圈又一圈,镇上百姓都知道有人死了、有个官家夫人被人掳走了,这个小镇是一丁点秘密都藏不住,但要找的人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王捕头没办法就又回来了。
苦着脸对着宋景桓道:“进士公,镇上都找遍了,平日里在附近寻衅滋事的地痞流氓的窝儿,还有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镇上为数不多的客栈、酒馆、茶楼等消息灵通之地也都找了,也都没有尊夫人的消息。”
宋景桓点了个头,“辛苦了。”
原本他就没抱希望这位衙门里的捕头能替他找到宝儿的消息,他让衙差出动不过是想让那个带走宝儿的人有所警觉,或者说,这叫敲山震虎。
他告诉那个人:他知道,他来了。
王捕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不辛苦。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韩恕带着杨熙从外面回来,仗着与捕快们有一面之缘,竟也没人拦他们。
“公子。”杨熙和韩恕齐齐上前问好。
王捕头听见独特的女声,蓦地看过去,便瞧见身上佩剑英姿飒爽的杨熙,脸一下就红了。
杨熙皱了皱眉,“公子,夫人不见了的事情,就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么?”
宋景桓摇摇头没出声。
验尸的女仵作终于从里间出来,摘下蒙在脸上的面纱,“那几位姑娘身上没有别的伤口,都只有咽喉处一处致命伤,应该都是被极薄的利刃一击割破了咽喉,而后大量失血而亡。凶手下手非常快,过程非常短,而且伤口平整利落,下手的人应该会功夫,而且是受过训练的人。”
王捕头神色肃穆了许多,快步迎向仵作,“是什么样的利刃,是刀、还是剑,或者是匕首么?”
仵作看了看看杨熙的佩剑,杨熙也得到宋景桓的示意,抽出佩剑给她看,那仵作郑重地说了一句:“这个形状比较接近凶器。”
王捕头脸色顿时又凝重起来。
一贯平静的小镇上突然一口气出了好几条人命,这件事是捂不住的。但光凭凶器可能的模样,和凶手很可能会功夫这些,根本不可能找到凶手是谁。
宋景桓在韩恕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韩恕便与杨熙一道走了。
穆然也说要回客店去看看有没有夫人的消息,随之也离开了。
王捕头依依不舍看着杨熙离去的背影,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王捕头,喜欢我们家这位姑娘的人不少,她眼光很高。”宋景桓在他身后低声道。
王捕头猛地回头,紧张地都结巴了,“我我,我没有……”
宋景桓笑笑不再作声。
杨熙要是知道他们家三殿下此时此刻的作为,一定早哭晕在茅厕。
不多时,县太爷也到了。
看上去四十出头的年纪,倒是没有发胖,清清瘦瘦,前呼后拥的,刑名师爷和主簿什么的全跟着来了。
但就是询问王捕头的连看上去像那么回事都做不到,来查看个命案第一案发地点,却连血都不敢看,远远地瞧了一眼便吓得不敢再看第二眼,还紧张地用肥大的袖子挡住自己视线。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呢!怎么能流这么多血!”
王捕头只好解释说,死的人一共有七名,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县太爷又颤抖着说,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
宋景桓弧线优美的薄唇一勾,说不尽的嘲讽与冷意。
县太爷很快发现了宋景桓的存在,见他男生女相生得太过斯文貌美又不是公门中人,当即就板起脸装模作样的道。
“这个又是什么人,发生了命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人进来呢?”
宋景桓便耐着性子上前,以读书人的方式与他作了个揖,“学生宋景桓,有幸在今年会试名列前三,因家中有事返乡,此番是要进京赴殿试的。”
县太爷听说了“会试名列前三”时,脸都僵了。
忙说:“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原来是宋进士,失礼,失礼。我十几年去参加科举,会试连前三十都没能排进去,宋进士好本事。排但这命案,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途径镇上,在前面客店用了午饭,我家娘子见街对面有老手艺人在捏面人,便去了,没成想刚出门出便被歹人人掳走,学生与家仆追踪掳走内人的歹人至此,却发现他们已经被杀了。而我家娘子也已经不知所踪。”
王捕头在这个时候忙补上一句:“进士公的夫人我们已经在找了,怀疑是被杀了里头那几位姑娘的歹人给一并劫走的。”
“那是要财?”
宋景桓摇头。
……
会试连前三十都没进去的昆山县太爷拉着宋景桓在月老庙里问东问西至少说了有半个时辰,一会儿感慨科举不易、一会儿感叹做官难,说着说着又说到了那几名死者年纪轻轻貌美如花就这么走了多可惜,言谈之间多有若是没死他似乎能得到颇多好处的意思。
却对命案只字未提,好像他根本不是县太爷,他治下的地方出了人命案,他也不在意。
宋景桓倒是耐着性子陪他聊了聊,看着天色渐晚才提出告辞。
县太爷好似难得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还怪舍不得他走咧。
不过,宋景桓说要回客店与自己的家仆汇合时,依依不舍地可不止县太爷一个人。
宋景桓回到客店里时,只有穆然在,刚坐下来喝了口茶,韩恕、杨熙、沈括以及其他七八个人也都回来了。
“主子,我们找到您所说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