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恕扶额。
三殿下这一脸享受也是没谁了。
但是三殿下,您明日便要入宫面圣,顶着这张脸去拜见陛下真的没有问题么?
想到屋里还有一位夫人,韩恕不由得压低了嗓音道,“主子,御史台的梁大人求见”
说着又补了一句,“听闻您回来了,梁大人一早就派人递来了名帖。”
三殿下板起脸,公正严明道,“闭门,谢客。今日任何人来都不见。”
“可,可是……”
“没有可是,今日任何人来了都不见。吩咐膳房准备些好消化的流食,让杨熙备热水。”
三殿下吩咐完,也不理会他是何反应,便返身回房。
韩恕在那儿愣了好半晌,盯着那紧闭的门板都要哭了。
任何人都不见,那是不是意味着,哪怕圣旨宣召您也是说不见就不见啊?
您一句话的事,属下照办可是要豁出去老命的。
可惜,他们家主子根本听不见。
他也没胆量说出口。
……
钱宝儿躺在床上当死鱼,但没过多久,下人便抬着浴桶、提着热水进来,还有膀大腰圆的老妈子端着吃食进来。
刚进门她便闻见了香味。
是面,但加了好些她喜欢的料。
光是闻见这个味她就要流口水了。
下人将东西送进来之后便都退出去了。
房中又只余下宋景桓与钱宝儿两人。
钱宝儿望着桌上那锅面虎视眈眈,口水根本控制不住。
但是她又不想动,一点点都不想。
便继续赖在那儿,索性闭上眼让自己假装瞧不见也闻不见。
我不饿,我不想吃,我一点都不馋……
呜呜,不行啊,狗鼻子和五脏庙这个东西骗不过去啊。
钱宝儿悲戚戚地睁开眼,极不情愿地看了宋景桓一眼:“喂,那边那个假胖子。”
“但凭娘子吩咐。”
“本小姐想吃点面,你给我端过来。”
但凭吩咐什么的就太虚伪了,她就是想吃两口,两口就够了。
“娘子还是起来沐浴吧。”宋景桓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像是要与她僵持。
钱宝儿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地索性又闭上眼翻了个身,就趴在床上了。
像是自言自语地骂道:“我就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一个好东西。什么胖子书呆子,全都是一路货色。”
“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坏蛋!”
“臭鸡蛋!”
痛死了要。
姑奶奶一点都不想动。
宋景桓叹了口气,上去不由分说将她给抱了起来。
“登徒子,你干什么!”钱大小姐怒得一声吼,却是连踹他一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宋景桓也不说话,径自抱她出了外间,就这么抱着她沉入了热水中。
钱宝儿:“……”
居然还有这么骚操作?
这是传闻中的鸳鸯浴?
这也太羞耻了吧!
节操呢?
疲惫的身子浸入热水时,钱宝儿抽了口冷气,这未经人事的身子禁不起折腾的。
这书呆子太疯狂太流氓了!
而且这热水里边儿像是放了什么药材煮过的,有一股子药味在飘出来,淡淡的,还挺好闻。
呸,好闻个头。
她的便宜都被死书呆子占尽了。
她要是早知道成个亲圆个房这般痛,打死都不来找摊牌了。
宋景桓一本正经让她坐在水中,替她除去衣裳,钱宝儿全程瞪他。
在心里头将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数落了个遍。
能用上的成语也都给用上了。
不安好心。
居心叵测。
居心不良。
用心险恶。
总之一句话,不是什么好鸟。
“你出去。”钱宝儿横他一眼。
宋景桓顿了顿,倒是没反驳,却是慢条斯理除去自己身上的湿衣裳,就坐在她身边,也不乱动。
钱宝儿:“……”
这货从何时开始还玩儿起了沉默是金?
他是打算就不开口了,装哑巴是么?
钱宝儿横了他一眼,又盯着他看了好半晌,他都静静地搓洗着他自己,她也就懒得搭理了,自顾自洗了起来。
财大气粗的土财主就是不一般,连这浴桶做的都是超级大的,都快赶上人家普通人家规格了三四倍了。
他们家估计钱多烧得慌。
钱宝儿全程目不斜视。
眼角瞥见某人眼神往她这里瞟过来,她二话不说就把手里头的湿手巾往他脑门儿上扣。
只听得宋景桓闷哼了两声,钱宝儿迅速爬起来,扯着宽大的袍子裹住自己便跑进了里间。
里间与外间的隔断不止有帘子,还有门。
她的身手前所未有的利落,跑进来之后迅速关上门,上闩!
宋景桓站在热水里,半晌。
生生笑了出来。
里间的桌上,那锅汤还热气腾腾的。
钱宝儿揭开锅盖一看,却见里头是别有洞天的。
面并非煮在汤里的,而是汤与面分开,一边是蒸好的面一边味道鲜美的汤,装着汤的半边似乎还有热汽在沸腾,也不知下面有何机关。
钱宝儿将面往汤里边儿一道,香味就上来了。
宋景桓站在门口,隔着门道:“把面倒进汤里就行了,汤锅底下放了炭。”
本姑娘早就知道了,还要你说。
钱宝儿哼了一哼,还颇为得意。
面倒进汤里没一会儿便饱满柔软起来,钱宝儿迫不及待用筷子捞了一口。
那个面也不晓得是用何物做的,明明很有劲道,却又似乎软软的,汤里的鲜甜全进到了面里,吃一口就感觉自己要飞天升仙了。
她险些就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了。
前一刻还一肚子怨气来着,这会儿啥都顾不上了。
食色,性也。
民以食为天。
天大地大也没有这口吃的大。
再重要都等她这口吃完了再说。
……
就是秉承着这个理念,钱宝儿愣是将整一锅汤与面都吃了个精光,最后余下空锅仍在那儿。
她也是倦极了,吃饱了只好眼皮子直往下耷拉,往地上那般一躺,呼呼大睡。
宋景桓穿了衣裳,走出房间,绕了一圈走到后窗。
窗口微敞,从那儿往里一看,便将屋内的一切一览无遗。
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钱宝儿,以及桌上的一片狼藉。
他从窗口跳进去,将在地毯上呼呼大睡的钱宝儿给抱到了软塌上去,又移屏风挡住。
才吩咐吩咐下人进来换了床上的被子等物。
全程谁都没敢出声,生怕吵了夫人休息。
待一切收拾完毕,宋景桓又将她给转移到了床上去。
韩恕算是厚着脸皮进来的,站在里间门口,也不敢往里走,也不敢往里看垂头丧气地盯着自己个儿的脚尖看,有气无力道:“主子,宫里来人了。”
“嗯。”
宋景桓漫不经心地答应着,懒洋洋躺到了钱宝儿的身边。
韩恕不得以,硬着头皮又道:“是在御书房伺候的孙公公亲自来的。”
宋景桓仍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一点没有追问下去也没有起身的打算。
韩恕:“……”
这个侍卫长不好当啊。
他生生忍住掉头就跑的冲动,又道,“主子,陛下传召,宣您立即进宫见驾。”
“你帮我回了孙公公,就说我这会儿不得空,待我明日得了空闲,自然会入宫觐见的。”
韩恕此时有种想摔门的冲动。
这是谁家主子这般任性啊!
他仿佛已经可以看见他去回绝孙公公时惨不忍睹的下场。
韩恕也不知自个儿是哪儿来的勇气,死活不走了,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道。
“主子,恕韩恕无状直言,孙公公是御前红人,在陛下面前很能说上话,朝野上下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他,您是三殿下自然不同,他也不敢对您如何。”
“可属下就是一个下人,招惹不起那位御前红人,殿下若是不愿意入宫,还是您自个儿去回绝了孙公公为妥。”
宋景桓闻言顿了顿,侧着身子支着下颚煞有介事打量了韩恕一眼:“你胆子倒是不小,何时学会连我的命令都敢违抗了?”
“请主子恕罪,您是敢把天给捅个窟窿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皇亲贵胄,属下只是个出身平民百姓家的下人,没有这般的胆量。”
韩恕板着个脸说的煞有介事,真像那么回事,“万一得罪了那位御前红人孙公公,搞不好还会连累家中老小,属下惹不起。”
“哦?”尾音上扬,分明是不信。
韩恕心虚地抬头往上看,不好意思看自家主子的眼睛。
宋景桓瞧了他一眼,便又躺了回去,将被子这么一盖,彻底无视了韩恕。
温香软玉在怀,瞧那个臭男人作甚?
“……”韩侍卫生无可恋。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子?
这简直要了老命了。
一想到要去应付那位向来以精明出了名的孙公公,韩恕就一个头两个大。
杨熙与沈括都在廊下,跟看好戏似的,全都盯着他瞧。
“韩老大,咱们家主子有何表示?”
韩恕没好气瞥了他们俩一眼:“孙公公还在大厅,你们谁去接待?”
沈括这少年非要抱着剑作出一脸高冷道:“这种大事自然是要交给韩老大你了,我去万一有个差池,沈括承担不起。”
韩恕一脸嫌弃:说的好像我就能承担得起似的。
可,说来说去还是得他去。
这府中压根就没有管事的,下人也就那么几个,他也只能当这个马前卒了。
当他初究竟是为什么要死心塌地跟了这么一个任性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