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寻常的幽蓝色大火在豪宅的各个角落燃烧，这场毫无征兆的火灾并非一时疏忽，而是完完全全的人为。
纵火者不过是个小女孩，这同样不同寻常，但这里是哥谭，发生这样的事只不过能让人大吃一惊罢了。
但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女孩一头金棕色凌乱的中短发，浑身都脏兮兮的，但她双眼闪亮，红棕眸色在火光下泛着深沉的深紫，烈焰在她眼底跳舞。
她是从烟囱爬下来的，手脚都黑漆漆的，破旧的衣服遮掩不住身体的瘦弱，她现在看上去狼狈得像个乞丐。谁能想到这么个小姑娘竟然会让一个富翁一夜之间失去他的不动产呢？
“烧吧，烧吧，把所有的东西都烧掉才好！”
她脸上挂着奇怪的微笑，在火焰之间蹦蹦跳跳，拉开那些红木柜子的抽屉，翻找有用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豪宅的女主人被困在了卧室，惊恐地看着女孩说。
女孩转头看向她，歪了歪脑袋，她的红眼睛在光下漂亮得像宝石。
“女士，看来你没有受过教育，就连三岁的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撒谎！是你们害死了米娜，虚伪的有钱佬！别告诉我你们忘得干干净净！”
女孩暴怒地跳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从她体内爆发而出，烈火飞溅，在女人的尖叫声中点燃了她的睡衣。
“哼，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我们这些贩卖得来的孩子天生命贱，你们从来就没不当回事——巧了，我这条贱命也是。”
她拿起身边的灯架，黄铜灯柱被烧得滚烫，可她就像没有感觉到一样。从开始这就令人吃惊，她自如地在火海里穿梭，而烈焰始终未曾伤及她分毫。
但这不代表她完全没有受伤，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层叠的伤痕彰显她的生活不尽人意，这也许是她现在这么做的原因。
此刻，女孩拿起滚烫的灯柱，一步步朝女人走去。
“够了！”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窗外闯入，他撞碎了玻璃，滚过火焰，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灯柱落到地上，行凶者惊愕地看向眼前的人。
他裹着漆黑的披风，完全融入黑暗，即使是在这样四处通明之所在，他也如同空间中唯一的阴影。
女孩瞥见了他头顶的尖耳朵。
“你是什么？那个都市传说？”
小女孩居然完全不畏惧对方愤怒阴沉的眼神，反而扬起下巴，直直与他对视。
蝙蝠侠没有理她，在阻止她的行为以后，就脱下披风盖在女人身上。这是非常保险的灭火方式，通过隔绝空气达到阻燃的效果，因为他目前还没有弄清楚燃烧的原因。
“没用的，这是火湖里的硫磺之火，它们永不熄灭。”女孩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翘起嘴角说道，“她没救了，和米娜一样。”
“蝙蝠侠，她说的没错，这有点难办。”
突兀的少年音吓了女孩一跳，她急忙转身循声看去，一个穿着红黄绿三色制服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他迅速来到女人身边，揭开披风用利器把她身上燃烧的睡衣割开，光溜溜的女人一下子窜到一边。
蝙蝠侠转向她：“你有灭火的办法。”
“没错。”女孩大方承认了，“我保证这火焰不会伤及无辜，但如果你打算阻止我的话，我不知道这场火灾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她眼中的憎恨与愤怒是那么无法忽视，蝙蝠侠深深皱眉，一把抓起她的衣领将她按在墙壁上：“把火熄灭！”
“我不！”女孩后脑勺撞在墙壁上，蝙蝠侠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她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但这样的压制还是让她极其不满。
蝙蝠侠心里也暗暗吃惊，毕竟就连杀人凶犯都对他无比恐惧，纵然他不会像恐吓成年罪犯那样恐吓一个孩子，可一般的女孩这时候也早该吓得失神了才是。
他意识到威吓是没有效果的，立刻说道：“孩子，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女孩睁大眼睛瞪着他：“我知道！我知道得很！别他妈自以为是地说教！他们杀了我妹妹，这是他们活该！这屋子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
蝙蝠侠的神情更加难看，这个孩子的仇恨和怒火是如此之深，令他想到自己，以及察觉到难以处理的棘手之处。
他的助手避开那些旺盛火焰，对他喊道：“蝙蝠侠，火越来越大了，我们得离开这儿！”
“去救人，罗宾。这孩子的事待会儿再说。”
蝙蝠侠用绳索把女孩捆起来，这孩子虽然拥有这种奇怪的火焰能力，但她本身很好解决，她那些挣扎在他看来不过是青蛙蹬腿罢了。
“别逼我，我会把你们也一起烧死！”女孩着急地扭动着，但绳索是耐火材料，硫磺之火半天也不见效。
蝙蝠侠对她的威胁充耳不闻，带着罗宾先把宅子里的所有人救出去。女孩被吊在半空，徒劳地叫喊着，终于绳索不堪承受被火烧断了，她一落地就拼命往外面跑。
“你想去哪儿？”
罗宾年轻的声音从她上空响起，他抓着一根绳索荡过来，姿态轻盈得像只飞鸟。
“你们这些糊涂虫，他们杀了我的妹妹！他们应该得到惩罚，而你们却去救他们！”
她愤怒的尖叫并没有吓到罗宾，他在她面前落地，解释说：“他们会得到惩罚的，法律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蝙蝠侠已经把他们交给了警方，你会得到满意的结果的。”
“胡扯，有钱佬和警局是一伙的，送进去和请他们喝杯茶没有区别。”
“但你不该凌驾于法律之上，你没有权利私自审判他们的生死。”
蝙蝠侠低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暴怒的女孩，思绪在之前调查的人口买卖上停留了半秒。
女孩有些噎住了，她梗着脖子瞪着眼前的人，一时没有说话。
蝙蝠侠注意到这一点，她并非蛮不讲理，相反从刚才她的行为就具有目的性，而非混乱的复仇行为。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尽管这是错误的。
“……你这是置我们于死地。”
“不，我在维持这个城市。你的复仇毫无意义，只会带来更多的怒火与仇恨，这甚至会让你走上歧途。”蝙蝠侠冷静地回答，他甩了甩披风，“你没有让火势继续蔓延，这证明你的确不愿伤害无辜。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双眼，这不值得你去做。”
女孩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除非我确实看到他们得到报应，否则我不会停下。你们宁可拯救恶人，也不愿去搭救我和其他孩子，这是你的过失。现在我们不过是为各自负起责任罢了。如果你不承认这一点，那就别怪我做什么。”
蝙蝠侠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哥谭的罪恶不是他的责任，那么他没有权利干涉她的复仇，然而当责任属于他，人命丧失同样是他的错误。但蝙蝠侠不可能阻止每一起犯罪，既然如此，他也不应当责怪她。
这就像是一个悖论。
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谴责你的作为，但我的本意并非维护罪犯，我只是希望帮助你。”
“那就别管我，我会自己承担后果。”
“你会走上歧途，甚至成为罪犯，到那时候才是我的过失。”
“做错事的人有资格教训我么？”
“至少我明白怎么做是正确的。”蝙蝠侠蹲下身直视她的眼睛，“孩子，我向你保证，只要证据确凿，他们会受到惩罚。”
女孩却是眼光一闪，躲闪了他的目光：“……没有证据。我只是知道他们那么做了，但没有证据。”
蝙蝠侠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不是你该考虑的。重要的是你该做到什么地步，我会保证你不会越界，并且事情会得到解决。”
女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妥协了：“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我可告诉你，我没有家。我的父母把我卖给那帮畜生以后我就没有家了，米娜是我在笼子里认识的，除此以外我什么也没有。”
她说着抬眼满不在乎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掐死我，一了百了。”
蝙蝠侠没有说话，他甚至抿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好像，有些可怕？女孩缩了缩脖子。
“我的名字叫莲娜·斯派克，住在小黑街。上个月我的爸妈把我卖给了一个怪人，我在那里认识了米娜。我们见到彼此第一眼起就很喜欢对方，那个怪人利用我们买卖人口赚取差价，我和米娜每天都担心被买走，和她相互依存是我唯一感到安慰的事。”
女孩坐在蝙蝠车上说道，她浑身都脏兮兮的，但她不在乎。不过如果蝙蝠侠在乎的话，她大概会跳起来大肆折腾一番。
“后来弗里德把她买了回去。”蝙蝠侠补充，他在调查中发现了这件事，也佐证了莲娜没有说谎。
莲娜点点头，继续说道：“她是个很漂亮又讨喜的姑娘，没人不爱她。但我一直很担心她去了新的地方不能适应，也许那儿的人会欺负她呢？我幻想着逃出去以后要和她在一起，所以在被卖出以后我设法挣脱了枷锁，跑去找她。我在那个怪人那里听过他的名字，叫弗里德的有钱佬全哥谭仅此一家，今晚我就是来打听她的消息的。”
说到这里她激动起来：“可是那些人渣！那些人把米娜害死了！他们虐待她，不到三天功夫她就被人处理了。如果不是听到仆人闲谈，我都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蝙蝠侠不希望她陷入痛苦的回忆，接着往下问：“那些火焰是怎么回事？”
莲娜平复了一下心情，答道：“很显然那不是正常的东西。这是我的黑魔法，我发生了魔力暴动，制造了足以毁掉他们的烈火。怎么，你打算把我抓去解剖？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这么做。事实上，会魔法并不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只要你好好利用你的力量。这是我希望你走上正确道路的原因，你可以做得更多，变得很好。”
蝙蝠侠这么说，但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打算。车子已经临近韦恩大宅，莲娜忽然紧张起来，扭头冲蝙蝠侠叫道：“你他妈要把我送去哪里？我刚开始信任你，你就要证明你不过是个给有钱佬打工的狗屎堆？让我下车！”
“别激动，你需要休息。韦恩先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和弗里德完全是两路人，你会发现的。”
“有钱佬都不是好东西！让我下车！”
蝙蝠侠没有理她，径直把车子开进庄园，在那里，管家阿尔弗雷德已经在等候了。
“他妈的蝙蝠侠！如果被我发现你在骗我，你就完了！”
莲娜的激动情绪完全可以理解，在她这辈子里见过的唯一一个有钱人，玩弄并虐杀了她妹妹，她不可能对有钱人有好印象。
至于她那些威胁？对蝙蝠侠来说就像是小奶猫因为害怕而发出的叫声罢了。可怕不足，可笑有余。
他漠然安抚道：“别担心，我会陪你一起留在这里，我们还有些事需要好好聊聊，关于人口买卖。”
“蝙蝠侠先生，韦恩先生欢迎您的到来。我想这位就是莲娜小姐，我是这里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很高兴为您效劳。”
阿福淡定地开口，他的礼仪无可挑剔，没有任何看不起她的意思。莲娜也不好发火，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只是依旧防备地盯着阿福。
蝙蝠侠对阿福点点头：“感谢韦恩先生愿意提供一个休息场所。”
“现在，莲娜小姐，请跟我来。我为您收拾了一个空房间，您可以好好洗个澡。需要甜点吗？”阿福作出引路的姿态，对莲娜说。
莲娜此刻却显得有些紧张，全没有刚才和蝙蝠侠对峙的气势，扯住蝙蝠侠的披风：“你得跟我一起进去，你答应我的。”
“好。”
蝙蝠侠有些想笑，但他依旧面无表情，不慌不忙地走进大宅。莲娜跟在他身边，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显然这个陌生地方让她感到拘谨。
阿福带她去了一个房间，莲娜首先就被其夸张的面积震惊了，这还不是主卧。
“这里比弗里德的猪窝大多了。”她小声嘀咕，想到身上的脏污，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阿福拿来一堆毛巾和一件衣服：“莲娜小姐，我想您愿意好好洗个澡，请随意使用浴室。这里是毛巾和理查德少爷的新衣服。很抱歉我们半夜得知您要到来，来不及准备更多。”
莲娜看着阿福帮忙放好水，热气在浴室中蒸腾而起，她没有作声，等阿福走了，默默爬进浴缸里。
水瞬间变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