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庄园。

“露比小姐，您能解释一下您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吗？”

管家温和的声音让准备偷偷回房间换衣服的露比身子一僵。

她心虚地回头，乖乖站好，双手下意识遮住裙子上的口子。

“呃，阿福，我想你能看得出，这是小刀划出来的。”露比比划道，“是我的同学，你知道的，我和他们关系不太好。他用小刀划破了我的裙子，而我揍了他一顿。”

“我记得您说过这条裙子是您最喜欢的，很遗憾它被弄坏了，不过我想我可以帮您补好它。”

“谢谢你，阿福。”

露比露出从容的微笑，自以为隐蔽地松了口气，转身回房间去了。殊不知阿福尽收眼底，只是贴心的管家先生挑了挑眉，没有点破。

阿福注意到，最近露比有些心事，就拿早晨用餐来说，露比小姐非常喜欢熬夜，这导致她的早晨总是迷迷糊糊的。

她平时吃早饭的时候恨不得一边睡觉一边吃东西——而且有一次她的确用魔法这么干过，结果差点把三明治塞进鼻子里——但是这几天她都很有精神。如果不是做了反常的事或者计划做反常的事，是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定位器显示露比一整天都在学校，但阿福知道那不过是魔法的小把戏。露比很清楚自己身上是否放有定位器，她只是为了让家人放心而从来不提，而如果她想要瞒住这些小玩意，那是很简单的。

但阿福不想揭穿她，他相信露比不会乐意和别人分享这个秘密，至少，现在不会。

露比所说的恶作剧确实不存在，她也确实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学校。她用自己的小把戏迷惑了老师和科技，然后翘课偷偷去了小黑街。

她曾经的家。

露比在被收养的那天就和蝙蝠侠发誓她不会回去，现在看来很显然她食言了。在她用校服裹住自己漂亮的小裙子，一个人走在崎岖蜿蜒的黑暗小巷里时，她意识到这一点，并且自嘲地笑了。

她在一扇门前停下，这所房子看起来破旧潮湿，充满了压抑的贫穷气息，但这不是让露比感到抗拒的，里面令人作呕的恶臭才是。

露比在门前徘徊了一会儿，没有打算进去，而是绕到了屋后。那里有一个小窗户，里面是厨房，负责侦查这儿的阿格勒斯发现最近几天这里都没有飘出烟火气。

这个家又断炊了。

如果它可以被称作“家”，而不是“恶臭主人和他的两个奴隶”的话。

哦不对，现在是一个，另一个已经被卖掉了。

露比跳起来攀住小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果然厨房里空空荡荡，连老鼠都不来光顾。她往里面钻了钻，避开油烟以免把污渍留在裙子上。

她的目标是那个橱柜，通常只有这屋里的女人会光顾那里，而男人负责破口大骂。

露比往里面爬动着，她所受的训练让她应付起这种环境来轻而易举，但爬到一半她就意识到不对，并且竭力想要退出来。

男人的喝骂和女人的低泣令她心烦意乱，而且声音离厨房越来越近，她知道厨房里没地方给自己躲，所以她选择避出去。

好险，在房门被撞开的瞬间露比脱身了，背靠着墙壁喘了口气，紧接着把耳朵贴上去听里面的动静。

一只阿格勒斯从她衣袖里爬出来，趴在窗户上，充当她的眼线。

男人浑身酒气，不知道受了什么气，正对自己的女人发泄着。他发起酒疯来根本不管面前的是什么东西，他顺手打开橱柜，里面有几只碗，安静地缩在角落里，数秒后它们落到了女人头上。

天啊，她流血了。露比捂住嘴心想，也许自己流血她都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几乎没有多想什么，她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往窗户里丢去。

她想要阻止那个男人的施暴，但她不想直接面对他，尤其是以这种方式。因此在干扰以后，露比就猫着腰准备逃开。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一个人影，一把揪住她的背包，并试图用小刀割断肩带。

露比下意识挣脱了他，若放在平时她可不会让抢劫自己的家伙好过，但这次不行，她得远离这里。

与此同时，厨房里那块石头砸在男人的手上，那只手一时失去了行动力，而勃然大怒的男子大骂一声把石头丢了出去。

被露比一把推出去的男孩好巧不巧，被那块倒霉石头击中了脑袋。

他也流血了。

露比眼看那男人要跑出来看看是谁往里面扔石头的了，连忙抓起那个男孩，打算带他躲一躲。抢劫固然讨厌，但她也不希望这孩子因为自己的事情被误伤。为了不让他添乱，她还特意施了一个禁言术。

谁知那男孩会错了意，出于自卫意识他挥出了自己的刀。

“嘿，放松，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操！”

露比爆粗口的原因和阿福询问她的原因一样，她亲爱的小裙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觉得自己倒霉透了，男孩并不是有意要伤害她，只是希望让她下意识松开手。然而她第一反应不是闪避而是试图制服他，却忽略了自己的着装问题，结果自然是一个不备就让裙子遭了殃。

这孩子的身手和她平常遇到的那些流氓截然不同，尽管他没有接受过训练——老实说小黑街难道不是一个残酷的训练场吗？

惊怒的露比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刀，她承认自己那一瞬间甚至想把这小鬼提起来丢出去，毕竟这条裙子是她收养以来拥有的第一身裙装。

但是她忍住了，因为男孩还在流血。

露比强拉着男孩避开了愤怒的醉鬼，他们躲在一个垃圾桶后面，起初男孩还企图挣扎，但她把他的手抓得死死的。

危机过去之后，露比把男孩拖出来按在墙上。

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想要骂人，因此露比没有解除禁言，而是把自己破开的裙子怼到对方脸上：“这是我最喜欢的裙子！该死的，你怎么敢？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男孩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没想到这么个穿着斯文大方的女孩居然会这样暴怒，紧接着他涨红了脸。

他已经不再流血了，但头上那个口子看起来还是挺吓人。露比骂了一会儿，始终没上手打，最后她把他从墙上抠下来，上下打量他一眼。

这才算是她第一回仔细看他，这男孩的眼睛是漂亮的蓝色——这一点和迪克很像，于是她的怒火又少了一半。他穿着老旧但干净的红色帽衫，看来不是孤儿，不过就刚才抢劫的熟练度来看，这小子多半自力更生。

也许他有一个酗酒的父亲和一个懦弱的母亲，和以前的自己一样？

露比猜测着，闭上了嘴，掏出手帕轻轻在男孩的额头上按了按，吸了不少血。

男孩依旧充满戒备，十分抗拒，可他被露比压制得死死的，稍微打算反抗就会引来对方的怒火。于是他只好尽力忍受，也许能找到脱身的机会。

但他也忍不住想，这个女孩打算怎么处置自己？她为什么这么厉害，和以前遇到的完全不同？为什么他会说不出话来？

露比没有多少纠结，叹了口气，又骂了一句什么，然后从包里掏出几张一美元面额的纸币，拍在男孩手里：“行了，遇到你算我倒霉。回头把头上的伤口处理了，这点钱算是医药费。别让我再遇到你，否则你就等着被我倒头扔进垃圾箱里吧！”

说完，露比就准备走了。她心情很低落，也不想再尝试把钱藏进橱柜了。这不仅是因为裙子，还有自己曾经的父亲又在殴打母亲的事实。她知道卖出自己的钱不够那个男人挥霍多久，很快家里的情况又会回到原点。可她没想到自己离开后母亲挨的打更多了，他们甚至打进了厨房——还动了宝贵的碗。

但是她被拉住了，那个男孩非但没有像老鼠一样迅速在她眼前消失，反而抓住了她的衣摆。

“你还想干什么？”她几乎咬牙切齿地问。

男孩脸色难看地指了指自己的嘴。

哦，忘记解除禁言了。

露比挑了挑眉，一边说“让你当个哑巴得了”，一边伸手在他嘴上抹了一下。男孩感觉嘴唇上有股血腥味，接着他就能再次开口了。

“你是什么，女巫吗？”他惊疑未定地问，此刻他也想不到别的了，因为他实在难以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如果我是个女巫，那我就该知道今天到这里来是个错误。”

露比扫了一眼不远处藏着的阿格勒斯，脱下校服裹在自己腰上，并且祈祷回去以后不要被阿福发现。她没有再去在意那个男孩，转身从另一条路小跑了出去。

男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低头数了数那几美元，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口袋，捂着脑袋上的手帕往家里走去。

他早已忘记自己曾在流血。

蝙蝠，飞翔在夜空中。

夜晚的哥谭危险迷人，自从有了蝙蝠侠及其助手的出现，楼顶们就不再孤单。

女孩穿着黑红色的制服，跟自己的养父兼导师一起蹲在一栋楼的顶端，另一边是她的兄长。

此刻迪克还在唠叨着：“玛吉，你又走神了，你知道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吗？”

“嗯哼？”女孩懒洋洋地回应，几只蝙蝠在夜空中，在她的视野中飞翔。

“我刚才在说你的事情，你难道不觉得你最近夜巡总是心不在焉吗？昨天你差一点就没躲过那几发子弹！我当然知道你的魔法披风能保护你，可你依然有可能受伤，要知道——”

女孩不耐烦地打断他：“罗宾，你吵得我没法和侦查蝠们联络。”

“哦，抱歉，小v。”

隔着面具，血蝠烦躁地对他翻了个白眼，顿时收到了蝙蝠侠威严的目光：“集中注意。”

“ok，侦查蝠回来了，他们来了。”

血蝠飞快地说，罗宾知道自己苦恼的目光被对方刻意忽略了，无声地叹了口气，接着看了眼侦查蝠，跟着蝙蝠侠从滴水兽上跳了下去。

血蝠展开了自己的披风，蝙蝠围绕着她，披风被它们撑起成蝠翼的形状。她像一只真正的蝙蝠那样展翅飞起，朝目标地点滑翔而去。

刚开始交易的双方被打断了，他们训练有素地散开，提起重武器开始射击。

“果然是有备而来，不过我想这和推迟交易时间一样——毫无效果！”

迪克说着避开火线，灵巧地从空中划过，踢翻了两个持枪者。

另一边蝙蝠侠已经打断了黑帮的射击，迫使他们缴了枪，像鸡仔一样在他手上挨揍。

血蝠展开的披风上，猩红的法阵像流动的鲜血，吸引了大批火力。那些子弹打在披风上如泥牛入海，蝙蝠群从那上面脱离出来，尖叫着扑向地面上的人。

吸血蝠仿佛到处都是，黑雾中他们无可遁形，那些人大喊着，胡乱扫射着，却什么也没打中。光影交错间，没多久地上就躺满了原本的黑帮人员，交易被迫停止了。

三人把所有罪犯绑起来，蝙蝠侠联络了警察，血蝠和罗宾站在一边等待着。

“看到吗？我不会搞砸的，我能一心多用。”血蝠抱着手臂说。

罗宾转过脸去看她：“好吧，但我还是觉得你有心事。你最近总是闷在房间里，昨天夜巡结束得那么早，我们完全有时间一起打几局游戏再睡觉，你都不知道你拒绝我的时候我有多难过。”

血蝠沉默下去，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些罪犯身上，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唇角压得很低。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警车的灯光照了过来，三个义警就消失在夜色中。

夜巡结束以后，他们回到蝙蝠洞，一直没说话的蝙蝠侠开口说：“血蝠，你在隐瞒什么？”

正准备摘下眼罩的血蝠闻声一顿，她迟疑地看了蝙蝠侠一眼，垂下手去，似乎指望面具多少能遮掩住什么。罗宾和等候在蝙蝠洞里的阿福也都看着她，这让她压力很大。

既然蝙蝠侠开口问了，大概也对事情推测得差不多，血蝠叹了口气，还是摘下眼罩，放下了兜帽。

“我去了小黑街，今天。阿福，很抱歉对你说了谎。”

蝙蝠洞里有些沉默，连罗宾都不说话了。

“我理解，露比小姐。”阿福温和地说，他完全不意外。

罗宾接着阿福的话惊讶地问她：“玛吉，你终于愿意去小黑街了……为了他们？”

露比抿了抿唇，这让她的脸看起来有点鼓鼓的：“我只是去看一眼我妈妈，来确认他们把我卖出以后赚的钱究竟有没有发挥预期价值。”

“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早晨你并不是穿这身上的学。”蝙蝠侠已经可以还原当时的画面了。

说到这个，露比就有些恼怒，反正也摊牌了，索性委屈道：“说到这个我就生气！我遭遇了一个比我还小的小强盗，他拿刀子对着我，我挡下了他的攻击，但没想到他居然弄坏了我的衣服。更可气的是，他意外受了伤，我不但没下得去手揍他，还得给他点医疗费。”

“这么说，那是个不错的男孩。”脱掉罗宾制服的迪克饶有兴趣地说道，他很清楚露比的身手不差——尽管她是一个法师，但在蝙蝠侠的要求下同样接受严苛的体术训练。

但露比不愿意承认：“那是因为裙子妨碍了我。”

话题偏移了，蝙蝠侠皱了皱眉，打断他们道：“露比，我很高兴你能放下过去，但韦恩家的小姐不该独自前往小黑街。”

露比泄气了，低下头过了两秒，她避重就轻道：“我并没有原谅他们的行为，老实说，我也没有原谅我妈妈当时的不作为。我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只是为了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仅此而已。我没有打算为了他们花费一针一线，这就好像——你在关注所有可能犯罪的场所，想想蝙蝠电脑，布鲁斯。”

她的话毫无说服力。

“另外，我以后不会再去那个地方了，至少露比·克劳克不会，我向你保证。mageskeeptheirpromises.”

布鲁斯没有介意她混淆逻辑的行为，当然仅仅是在这个问题上，他会保持宽容的态度。

至少她选择再次靠近那里，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尽管埋怨自己母亲在父亲选择将自己卖出的时候毫无行动，但她没有坚持否认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且再次开始关心她。她已经回不去那个地方，解开心结反倒是一件好事。

仅此一次，让自己的女儿蒙混过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