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秦五丫这话,张氏也明白了过来,忙道:
“说仔细些,一个字也不要差了!”
“春杏嫂一直...一直拉着我不让我走,又夸我身上的衣裳珠花好看,我便说这是五丫姐送的。”
说着杏花有些尴尬道:
“我原以为她听了就会会松手,却不想她抓的愈发紧了。
直问我这身衣裳费了多少银钱。”
“那你如何说的?”
秦五丫听着不由蹙眉。
“我哪里知道这要费多少银钱,便只说不知道。”
杏花想了想道:
“她便又问了五丫姐今早来时,车上带了多少物件,是不是样样都是好物件。
我当她是好奇,便说了五丫姐送来的节礼样样都是定好的......”
坏了!
杏花越说,秦五丫的面色就愈发难看。
听到最后不由苦笑起来:
王春杏可是个回来事的,平日里没影的都能说成真的。
现在好了,被杏花这么一说,还不知道会怎么找事。
一边的张氏听到这次王春杏没有再拉着女儿说那肮脏话不由脸色一松。
可等一抬头却发现了秦五丫满脸无奈之色。
张氏本就不是愚钝之人,一下子也明白了是自家女儿又说错了话。
张氏将脸孔板了起来,厉声道:
“还不住嘴,这般出去胡言乱语,你是想给你五丫姐寻了多少麻烦回来!”
“娘...”
杏花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做错了,吓的大声哭了出来:
“呜呜...娘...我没...没胡言乱语。
五丫姐送来的本就是好东西,我哪里说错了,就说身上的这件衣裳,便是村子里从来都见不着的!”
“你还说!”
张氏气的猛的拍了桌子: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一点脑子都不带。
你要还说这样的话,这身缎面的衣裳以后你就别穿了,我明日就让你五丫姐带回去退了,省的你这般出去招摇显摆!”
“不要!不要!”
杏花虽然从小也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比起一般农户家的闺女日子不要好过多少,可也是难得能置一次新衣裳的。
更何况是这样精细的锦缎,自然宝贝的不行。
此时也顾不上脸上的泪水忙求饶道:
“娘我以后再也不出去乱说了。
这是五丫姐姐送我的衣裳,杏花欢喜的不行,您别让姐姐退回去...”
杏花连着求饶了一会儿见张氏无动于衷不由又慌张的向秦五丫求饶:
“姐姐!你帮我说说话,杏花再也不出去乱说了,姐姐!”
“婶子。”
秦五丫被杏花那双梨花带雨的眸子看的实在没办法便只能求情。
只是秦五丫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张氏打断了.
张氏恨铁不成钢的大声斥责:
“不争气的东西的,过了年眼瞧着就快及笄却半点心眼也不长。
王春杏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她与那秦家老大媳妇惦记着你五丫姐的东西也不是一日二日了。
平日里多都躲不及,你偏倒好,眼巴巴的跑去和人说!你是嫌你五丫姐烦心事还不够多是吗?...”
张氏的性子还算温和,与人说话都不见大声。
平日里更是极为宠爱这个女儿的,素来不舍得让做重活也甚少说中话呵斥。
今日这般一是真气急了,二也是觉得对不住秦五丫这才出了重话。
杏花平素虽也有些怕自己母亲,可也从来没见母亲发这样大的火气。
这下不由吓得连哭声都止住了,只惨白了一张脸,啥啥的看着张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五丫看着不免心疼,也觉得张氏刚刚的话确实重了些:
“婶子,杏花只是性子单纯了些...”
“五丫你莫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宠着她。可你看看就她现在这幅样子...”
说到这处,张氏一顿。
语气也缓了缓,满脸担忧之色:
“她这样的性子往好了说是单纯,可往难听了说便是个傻大姐。
如今在家里头由我和她爹照看着,她还这般傻乎乎的被人当枪使。
那等往后要是嫁了出去,家里头也管不着了,就她这样的薪资可要怎么掌势管家?又怎么独挡一面?”
唉。
张氏说的这话秦五丫又何尝不知。
她知道杏花的性子是有些娇惯了,可之前秦五丫觉得这反倒也是杏花的可取之处。
秦五丫一直都很喜欢杏花的缘由,想来也是因着她性子单纯,没什么弯弯绕的心思十分难得。
可这样的性子对于旁人来说是极好了,对与她自己却是未必。
想着秦五丫不免想起之前张氏与她说的话来。
那王媒婆说亲的人家可是在县城里,县城离清水镇的脚程不短,到时候杏花若是真嫁了过去,却是真真的没了娘家人照映的。
这便难怪了张氏如今会这般生气。
哪有做娘的不心疼女儿的,就是太心疼了才会怕她的性子往后吃亏。
许是也知道自己真的错了,杏花低声抽泣着。
张氏和秦五丫皆是相对无话,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就在这时忽听院外有人扯着嗓子叫骂:
“爹,你可看看!
那改天杀的小畜生,得了好处也不知道往家里接济,尽数的别人家送...”
“大家伙快来看看哟,咱们老秦家家养出了一只白眼狼呀!
小小年纪就知道逢高踩低巴结了大户,就忘记了自家的穷窝窝...十里八村都寻不出这样的道理来...”
秦五丫蹙了眉头,侧耳一听。
直觉外人来来往往聚到一处叫骂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杂乱。
秦五丫心下一冷: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怎么也躲不过。
“婶子,我去外头瞧瞧。”
秦五丫尽量的保持语气平和。
说话间已经站起了身,不慌不忙的正理了身上的衣裙。
“婶子与你一道去。”
张氏也意识到了事态严重,忍不住又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旁哭泣的杏花。
见张氏起身便要先出去,秦五丫脸上带了一丝笑意缓声将张氏拦了下来。
“婶子,我自己去便是。”
秦五丫是个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的人,自然更不愿意给别人找麻烦。
里正一家收留自己本是心善,万没有再给他们一家子谈是非的道理。
“他们人多,你一个人怕要被欺。”张氏不免担心。
“无妨的,人再多也不能来强的。
我便出去与他们说个明白,之前的事村子里的人都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然如今已经没了关系,说破天又能奈我何?”
说罢,秦五丫浅浅一笑让张氏宽心,便转而独自一人出了里间往外堂行去。
“爹,那死丫头出来!”
秦五丫刚行至院子,便被眼尖的王大花王春杏二人瞧了个正着。
大花一见秦五丫身上簇新的衣裙,不由眼睛都红了起来,扯着嗓子道:
“爹,你可瞧瞧,这五丫头去了镇上是真发了大财呦!
瞧她这身衣裳,怕是没个一贯钱下不来的。
啧啧,可怜我嫁到老秦家也有好几个年头了还没瞧见过这样好的衣裳。”
秦五丫闻言看向王大花,见她的肚子虽是没了,可一身的五花肉半点没消下去不由冷笑。
之前与张氏闲聊时她便知道,王大花早在月前就生产了,是个女娃子。
孩子还未足月算是早产,不过倒也没啥毛病,好养活。
只是算起日子来,眼下王大花应该正是做月子的时候。
不好好在家里头呆着,却眼巴巴的跑了出来,怕是在老秦家的日子不好过吧。
不过这也难怪,以秦老汉的性子怎么能容的下王大花半点事情不做,在家里头白吃白喝?
更别说也是王大花早前作死。
仗着自己大肚子指定了要给老秦家添大胖孙子,哄的秦老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任由她在家里头白吃白喝还尽要这儿添那儿的,弄的全家上下都不安生。
现如今生了个闺女可不得连本带利都还回。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
不作不会死,爬的有多高跌的就有多惨。
之前有多嚣张之后就有多倒霉。
“五丫头,听说你给李顺全家送节礼了?”
秦老汉顺着王大花的目光看了一眼秦五丫身上簇新的衣裙,一张脸不由黑沉了下来。
果然是个不得好的败家丫头。
这一身衣裳怎生也抵得上家里头三个月的口粮了。
秦五丫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秦老汉也不说话。
只忽然间目光一厉,猛的扫到王春杏身上。
惹的王春杏身子一颤,不自觉的退宿了一步。
深怕秦五丫再看着便要将她那点破事当众抖了出来。
见秦五丫不说话,一旁王大花站不住了,忙又添了一句:
“爹,错不了。
我春杏妹子亲眼瞧见的,正正一牛车的物件,可都是值钱的物件,全拉到李顺全家里头了。
指不定费了多少银子呢,五丫头是发了大财了。”
“你闭嘴!”
秦老汉本就厌烦王大花多嘴。
又想到早前便是由这妇人穿梭着他才和五丫头断了关系,不由脸色更为难看。
冷眼朝着王大花大喝一声,这才转而对秦五丫道:
“五丫头,我要你说,你给李顺全家送节礼了?”
秦五丫嘴角一弯,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嘲弄之色。
语气更是不冷不热,听不出情绪来:
“是...又或者不是...
与秦家何干?”
“什么!你...你说什么!”
秦五丫的话一出口,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秦老汉的脸更好似变成了一块调色盘变化不定。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照在秦五丫的脸上,皆是不敢置信之色。
其实秦五丫说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十两银子是当着全村人的面给的,既然已经收了银子放了籍,
今
后老娘爱买什么买什么,爱送谁东西就送谁东西。
便是不顺心了拿真金白银去填河,又和你们老秦家有什么关系。
秦五丫的心中坦荡,没有半分愧疚之色,可落在别人眼里却又不是这般了。
大厉朝历代帝君最重孝义。
即便眼下秦五丫这话占足了理字,却依旧是被世俗所不容的。
历来只有做人爹娘的可以卖儿卖女,万万没有为人子女的回头来说家中高堂半份错处的道理。
“好...好...好!”
秦老汉气的浑身发颤,连说了三声好才猛的暴起双瞳怒斥:
“大家伙可都听到了这个畜生说的话。
不孝的东西,我老秦家生了你养了你,你如今不知道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说出了这样没了伦理遭雷劈的话来。
我今天非打死不可,免得往后丢了我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