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你听说没有,最近一个月,皇上总是留宿在栖凤斋跟昭阳殿,不仅仅一个晚上就晋封了令狐才人为美人,更是一个月晋封昭阳殿的阮才人为三品婕妤,真真是扶摇直上,不单她们晋封,听说皇上还厚裳了令狐大人跟阮太国舅呢!”
不知不觉已进宫有些许日子,现在已经是初夏时节,天气渐渐的热了。
林翠微坐在那梳妆台前把玩着一跟梅花簪子,那冉竹跟兰泽正伺候林翠微梳洗。
林翠微一心只想着那随园里的荷花,估计现在那随园的荷花该亭亭玉立的了,想着前几日闲来无事偶然路过,见那一池子的荷叶甚是动人心魄,一直想着去,不想竟耽搁了。
林翠微只想着那些荷花,竟然没有听到兰泽说话。
“小主?小主?你有没有听见兰泽说的话啊!”
兰泽将林翠微的头挽起来,一抬头见自己小主一句话也不接,怔怔的看着手里的梅花簪子呆,就知道自己的小主定然是没有用心听自己说话。
“小主,咱们都进宫一个多月了,后宫中许多跟小主同时进宫的小主们都已经侍寝晋封了,咱们却是连皇上都未曾见过呢。”
这回林翠微倒是听见兰泽说话了,听见兰泽忽然这么说,也就放下那梅花簪子,回头见兰泽脸上也是有些不快的样子。
“怎么了,兰泽,难道你不喜欢咱们现在清静的生活吗?”
兰泽一边给自己小主梳头,一边有些闷闷不乐的回话。
“喜欢是喜欢,可是小主总是这样寂寂无闻,兰泽心里看着替小主心伤。那天我从那昭阳殿经过,好家伙,乌泱泱的人簇拥着那阮婕妤,就连小主的姐姐林宝林也在那里陪着说笑呢,一院子的人好不热闹。我知道小主向来是不喜欢热闹的,可是咱们好歹也该跟令狐美人跟阮婕妤亲近亲近才好,就是小主姐姐林宝林那样子心高气傲,不也是在阮婕妤那里下气说笑吗?无非是可以有机会接近皇上。小主的容貌才情自是无人能及,可是这偌大的太极宫,好看的女子千千万,当年那惊为天人的昭君不就是无人推荐,以至于等到昭君远嫁那苦寒偏远之地面圣之时,皇上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绝色美人吗?”
林翠微听着兰泽这样子说,反倒嗤嗤的笑了。
“没成想咱们兰泽如今都通晓古今,连那昭君出塞的故事都知道了。赶明儿该封你为太学院的大学士了。”
兰泽见自己小主不但不领情反倒讥笑自己,不由的跺着脚嘟起嘴来。
“小主,人家好心好意的为你着想,小主不但不领情,反倒讥笑人家,哼!想来我也是白操心,以后再也不劝了!”
兰泽有点懊恼的一甩手,拿过刚才那根梅花簪子插在小主头上,这头也就梳成了,真个就抬脚往门口去了。
“兰泽回来,这一下真走了,可真是恼了咱们小主,越没有意思了。还不赶紧回来!”
还不等兰泽走两步。冉竹就已经拉了回来,兰泽还只是撅着嘴不肯过来,林翠微早笑着上前迎了上来。
“兰泽,你这丫头,越的说不得了。怎么变得这样小性起来?我知道你是真心替我着想,怕我将来做了那白头宫人。只是这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再说我也很喜欢这安安静静的生活,一旦得宠,只怕再无宁日。兰泽你虽见那令狐美人跟阮婕妤庭前车水马龙,可不知那先前受宠的陶宝林门可罗雀。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那陶宝林得到又失去的心情又是怎样的煎熬?再有,你我常常听见的那丽太妃的哭喊,丽太妃可也曾是先帝宠爱的女子,如今又如何?帝王之爱,让人害怕,让人畏惧!与其将来落魄心伤,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子清清静静反倒是好的。”
“小主听你这么一说,兰泽倒是有些懂了,是啊,别人怎样咱们先不说,就说那冷宫里面的丽太妃,真真是让人看着惋惜,好端端的一个美人竟然落得这样子的下场。小主您思虑的极是,是奴婢太心焦了。”
兰泽听到自己小主这样子说,想到那无梁殿的丽太妃,心中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林翠微见兰泽已经不生气了,这才有说道:“兰泽,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想来那无梁殿的丽太妃的生活起居那些奴才们也不会好好照料,司姑姑一向是偷偷照料,咱们前几日翻衣服我看有好些个旧年的衣服,我几乎都没穿过,你跟冉竹挑几件出来,再挑出一些子不常穿的夏天的衣裳,交给司姑姑拿去给了那丽太妃吧,上次晚上,我记得丽太妃的衣衫已经很是污秽不堪,换一换也是好的。”
“小主,你又这样子烂好人了!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还上赶着给丽太妃送衣衫!不要说她以前陷害咱们夫人之事,就说现在那丽太妃是废妃,别人都嫌晦气,你看看咱们没来之前,这揽月轩不一直空着吗?谁愿意挨着这无梁殿呢!再说,那丽太妃不是还有七皇子谷王照应,何必咱们费心?”
兰泽一听说自己的主子要送自己的衣衫给丽太妃,又禁不住嚷嚷起来。
林翠微知道兰泽是急性子,少不得耐烦着解释给她听。
“以前丽太妃跟我母亲之事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丽太妃已经受到了惩罚,相比起丽太妃现在的处境,母亲却是幸福十分了。丽太妃已经受到了惩罚,上一代人的事情就不要再计较了。反正那几件衣衫,颜色做的十分艳丽,你们知道我一向喜欢素静一些的。反正我也不常穿,白白的放着霉坏了,给了别人也是好事一件。再说了,你知道那些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无非是人们嘴角的是非罢了,这又有什么?听话,收拾收拾交给司姑姑去吧。”
冉竹也接过话来,“小主说的很是,兰泽,那丽太妃已经很可怜了,咱们就能帮多少是多少吧。”
兰泽听自己小主这样说,知道自己小主主意已定,再加上冉竹也帮衬着小主,只得一边嘟嘟囔囔的一边不情愿的收拾着东西。
林翠微看着兰泽跟冉竹收拾了一会东西,心里却想着那一池子的荷叶,这一会子闲话,又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会子衣服。又耽误了这许多功夫,趁着这会子天气凉快,不如出去走走。
“冉竹,且让兰泽收拾着,咱们去随园走走吧。我想着那荷花池子里的荷花是不是开了,咱们且去逛逛。兰泽,我看东西收拾的也差不多了,你把东西交给了司姑姑就去随园那荷花池边寻我们吧。”
林翠微刚进随园就闻到一阵清香,只觉得沁人心脾,等远远的看见那荷花池时,到处都是醉心的绿,荷叶像一个个翠玉的大圆盘,有的高出水面,有的在水面上,高高低低铺满了湖面。荷叶看上去又像一个个碧绿的大圆盘,无边无际的荷叶碧色连天。田田的荷叶,一层层随风一起一伏,像一片绿浪。
“小主,你看,荷叶是绿的,阳光下被荷叶掩映的水是绿的,四周点缀的翠柳是绿的,似乎这护栏、小桥、凉亭,也是绿的了。”
冉竹识字不多,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白话,虽是白话,可也恰到好处。
“‘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绿盖叠翠、青盘滚珠,真是妙极了。”
林翠微一时被这荷花池子接天莲叶吸引住了,只管站在那柳树阴凉下面看着。
近处这岸沿上还有几只乌篷船拴着,原来这随园的荷花池子甚是宽广,偶有宫人来玩,这个时节也就备下了招来那会水的宫女充当渡娘,以供游玩。
林翠微正看着这些船只,这会子恰巧有一只莲蓬船靠近了。
“小主,你看这湖面甚是宽广,不如咱们也到这湖上游玩一番,也可以近观这满湖的荷花荷叶了。”
“也好,我见那远处的荷花尖尖角,煞是可爱,正好过去细细欣赏。”
那船上一个年轻的渡娘见小主要上前,急急忙忙的把船靠拢过来。林翠微跟冉竹刚登上船要走,就见兰泽远远的挥着帕子小跑着过来了。
“小主,小主,等等奴婢!”
冉竹一看见冉竹气喘吁吁的跑来,忍不住笑着说道:“瞅瞅,什么时候玩耍的事情也不能少了她!原以为你在家里收拾衣衫,这一会子就又巴巴的追了来。”
兰泽知道冉竹打趣自己,只管笑着说道:“那是,这样子游湖的好事怎么能少了我呢?”
等兰泽上了船,那渡娘忙上来搀扶林翠微,林翠微也就细看来这渡娘两眼。
这渡娘年纪不大也不过十六七,虽说被这太阳晒得有些皮肤黑了些,但是眉眼灵巧,倒也是一个美人。
那渡娘一边搀着林翠微到船上来,一边说着:“小主小心,尽管大胆的上来,这船虽然晃悠,可也是不打紧的。”
林翠微应着也就上了船,那渡娘竹篙那么一划,一行几人慢慢的向那湖心划去了。
林翠微开始还想着这渡娘这样的姿色,竟然只能在这里撑船,倒是白白的浪费了大好年华,为她倒是惋惜。
可是等到了湖中,满湖的景致,早就吸引了她,只管细细的看着这翠绿的荷叶,等走到那湖心深处,只见那满湖的荷叶,竟将那船儿遮得严严实实,看不真切了。
“且在这里停一停吧,我看这里景色甚是美丽,不如咱们就在此处玩耍一番吧。”
林翠微只觉得这里景色比别处更为出色,便唤停了船,在此处歇息。
林翠微看见身边一只尖尖的荷角隐藏在这满池碧叶中,恰似锦上添花,添了一份清雅,与柔美。
林翠微细细看那荷角,荷角的香淡淡的,色也淡淡的。自然而然的一种高贵、淡丽的美更引人注目,更让人喜不自禁。
这会子荷花池静得出奇,只是偶尔传来几声蛙叫,更显得清幽。池里青翠欲滴的荷叶挨挨挤挤,宛如千把万把撑开的绿伞。遮住了碧波荡漾的水面,还有水下那嬉戏着的鱼虾。微微的风送来了阵阵荷香,腻人心扉。在那一片荷叶的掩盖下,又露出了几朵欲开未开的荷花。有的白如玉,有的粉似霞。微风乍起,荷池的表面泛起了一层层的涟漪,荷叶和荷花也轻轻的摇曳起来,好现像翩翩起舞,引来几只蜻蜓在荷池上空飞舞翩跹。
岸边柳荫下远远的看着似乎有人在游玩,只是有些远了,分辨不清。
这样的一幅高雅素洁的风景,让林翠微想起了那李白的《采莲曲》,不由的哼唱起来。
“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紫骝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
湖面上另一艘乌篷船泊在不远处,站着划船的男子是一个二十岁左右年轻的公子,剑眉星目,一身白衣如雪。
“七爷,你看今天这荷花池子倒是安静。”
船头的另一位公子听见这白衣男子说话,只是点点头。这船头的男子穿着朱红的长袍,衣着甚是美艳华丽。这名红衣男子的衣着明显的要高于那位白衣男子。
这红衣男子也是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眼角眉梢都带笑,亦正亦邪。尤其是那眼角的一颗泪痣,更是让这男子多了一丝丝惹人怜惜之意。
这男子正斜斜的倚在船舷边上,用那纤细的手指划着湖中水。这样的一双白玉般的手指,只怕女子也要自叹不如了。
“七爷,你听,那荷花深处有女子歌声。”
这倚在船舷边的正是七皇子斯年。七皇子斯年今日闲来无事也跟连生出来逛逛,信马由缰的来了这荷花池。没成想会有女子在这里歌唱,七皇子斯年一愣。
七皇子斯年听见连生开口,忙伸出手来制止了刚才那白衣公子说话,那双细长的眼睛也眯了起来,细细听那歌声。
“连生,这是李白的《采莲曲》。想不到有女子能唱的这样好。”
但听的荷花深处一支曲子袅袅婷婷地传出,像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婉转悠扬、清脆悦耳。
七皇子斯年听的入神,直到那声音低沉下去不复再闻,方才浅浅一笑回身问那白衣公子。
“连生,你觉得此女子的歌声与你相比如何?”
那被唤作连生的白衣男子,看着七皇子嘴角的微笑不禁一愣,不过很快低下了头。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主子,纵然这些年私下里不分彼此,可是自己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这是主子。自己做任何事都要想到主子。
连生见七皇子这样问,眉头微蹙,略一沉思才答道。
“此女子的歌声与连生在伯仲之间。”
七皇子斯年听的连生这样子回答,不禁又是一笑。
那七皇子斯年生的甚是俊美绝伦,眉长入鬓,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薄薄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在一旁的连生早就看呆了去,七皇子看着呆呆的连生,不禁上前轻摸了连生的脸庞一下。
“整日形影不离,怎么还是这样子痴痴呆呆的。连生?”
“爷,咱们这是在外面呢,让人看见了又惹是非。”
那连生被七皇子斯年这样一取笑,早就飞红了脸,不敢再看七皇子。
不过连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忘了主子的身份。
本来这朝中因为七皇子一直不婚,又整日里跟自己在一起,已经是闲言碎语颇多,自己不能不提想着自己的爷。自己的事情是小,爷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那七皇子斯年见连生有些娇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理那些做什么,只要本王高兴,本王爱做什么做什么!”
七皇子虽然这么说,知道连生是为自己好,也就收起玩笑之意。
“不知这唱歌的女子是谁?听着这歌声不是太远,咱们且去寻来看看,我似乎很久没有听过比连生唱歌唱的更好的了,原以为今生再也不会听见比你唱的更好的,没想到却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本王今日定然要看一看这庐山真面目!
。。。。。。
随园里,阮云霄跟皇上也正在散步。翎正因为自己的表妹软婕妤要来这随园,碍于母后,不得不陪她过来。
没成想刚走了几步路,这阮云霄就开始弄性子了。
“皇帝哥哥,你看这大毒日头,云儿都被晒的头晕了,翎哥哥,你来扶着云儿可好?”
阮云霄最近很是受宠,仗着阮太后跟皇帝的恩宠,也就更是万分的娇纵。翎想着幼时的情义,再加上自己母后也很喜欢阮云霄,也就一直忍着。听见阮云霄这么说翎也就上前来扶着。
“这些狗奴才们!看不到本小主在那毒日头下面晒着?怎么还不打伞来?是不是想着把本小主晒坏了!皇帝哥哥,你看看这些奴才们!一点点也不用心,皇帝哥哥,你一定要给云儿出气啊!”
其实路两边的柳树阴凉已经很是宽大,足以遮荫,不过是些许星星点点的日光洒在阮云霄的身上。跟着的奴才们一听阮元宵这么说,忙急急的打上伞来。
这阮小主是皇上阮太后最近心尖子上的人,可是得罪不来。
等打起来伞,阮云霄又不依了,一把打落那青绸伞,又扇了那打伞的奴婢,瞪着眼睛骂道:“瞎了眼的贱婢!这会子又拿出来了!早做什么去了!”
乌鹊早就上前一把把那个奴婢推到了后面,笑着说道“小主,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然就让她们把轿撵抬过来,小主也走的累了,不如歇一歇吧?”
阮云霄一会儿要打扇子,一会儿嫌日头太毒,要那轿撵,搞的翎满心不悦,一点儿心情也没有了,正想着找个借口回去。
“云儿,够了!你一直胡闹!拿着这些奴才们出气!朕见你一路上无心赏花,呵斥宫人不止,朕心生烦忧,你且自己逛去吧,朕先回去了!”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你别走啊!”
说罢不等那阮云霄开口,就拂袖而去了。只留下那阮云霄一叠声的叫着“皇帝哥哥”。
眼看着离开了阮云霄不见了,翎才停了下来,恰好这时候就听见那荷花池中远远的有歌声传来。
翎只觉得这歌声似乎是天籁之音,不由的站住脚细听起来,是李白的《采莲曲》。
“紫骝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
歌声渐渐的低沉下去了,翎听的这最后两句,不禁举目远眺,只是这层层叠叠的荷叶将那荷花池子遮挡的严严实实,哪里看的见半点人影?
翎一时竟呆呆的站住了,不知道是哪个宫人唱的出如此美妙之声?也不知哪个女子竟有如此才情,唱的出这等应情应景之曲。
翎没有想到这小小女子的歌声,竟让人听来动人心魄。只是这满园的荷叶,又让人去哪里找寻这佳人呢?
那阮云霄正因为皇上走了生气,一众奴才正跪在地上,就听见湖中有人歌唱,更是心里生气。
“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有宫规的小宫人,竟然在宫中唱这等淫词艳语!岂不是不守妇道,不尊宫规,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任由她唱完了去,竟然不高声喝止!”
乌鹊忙上前回到:“小主,如今这荷花池中荷叶众多,哪里看的见人,小主既然不喜欢这里,咱们还是离了这里吧。”
阮云霄见皇上已经走了,自己哪里还有心情逛园子,骂了这会子下人也累了。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回宫!”
付如海见皇上停在这池子边上远远的望着,知道自己的主子是有心了。眼见自己的主子久久不动,也不便上来去催。
“付如海?”
翎似乎想到了什么,付如海早就会意上前来。
“皇上?”
“付如海,你着人去查一查,今日是什么人到这随园里来。最主要的是要知道那唱歌的女子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