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本楼--
翎正拿着有关青州战事的折子愁,就见付如海推门进来了。
“皇上,司空大人家的少爷司空景行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是不是宣他觐见呢?”
翎早就知道吏部尚书司空慎家的大少爷司空景行很是出色,这次司空慎北行也是自己授意让司空慎带上司空景行出行的。
虽然早朝各个大臣对边疆青州战事已做分析,可是翎很想听听司空景行的意见,顺便也见见司空景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翎听的付如海这样说,点点头,不一会儿,只见一个着青色流云百福长衫的男子进来跪下来。
“微臣司空景行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不必如此客气,今儿朕让你来,不过是闲话一番,素闻的司空大人家的少爷才思聪慧,朕一直有心见识一下,这些日子你不是随你父亲北上了,所以一直也不得见。正好今儿你父亲回来了,少不得兴起,想亲自见识见识。你自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但是显得生分,而且朕也不知道你的真性情,真才学了,索性敞开来,朕倒是才欢喜。”
翎看见司空景行长身玉立,卓尔不凡,心中倒是十分欢喜,心中不由的有几分亲近之意。
司空景行听见皇上这样说,心中倒是五味杂陈,眼前这个男子,抛开地位身世就应该是自己的情敌了,如果不是这个男子,微微又怎么会离开自己?
自己以为北上回来就可以跟自己的微微喜结连理,可是没成想等待自己的却是人去楼空,自己心爱的微微已经是嫁为人妇了!
思虑至此,司空景行心中自是疼痛万份。
司空景行看着端坐在自己眼前的聚集着帝王之气的男人,心中感慨万千,虽然自己心痛如绞,可是这个人是自己的主子,是自己的天子,臣子只有效忠主子的份,哪里由得自己去怨去恨。
更何况选秀是历来的皇家的规矩,自己跟微微的事情是自己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如今又怎么能怨的自己眼前的男子?
司空景行思绪万千,一时竟没有仔细听皇上说什么。
“司空,朕想着最近御花园里的花儿开的甚好,不如你陪朕走走。”
翎等了一会儿不见司空景行回话,以为司空景行有些惧怕,不如出去走走,倒是放松些。
司空景行这次听到了,难得天子竟替自己着想,忙答应了。
“皇上,依奴才看,咱们还是不要去那御花园的好,那些花儿虽美,可是最近皇上的咳嗽越重了,那太医院都说了,皇上定然是闻了那种花草过敏,才引了旧疾。”
付如海见皇上要去那御花园,忍不住心急,忙开口去劝。
翎知道付如海是好意,虽说自己最近确实是旧疾复,可是这是老毛病了,每年也必定是要闹上几次,有太医院的这些个医生,自己又还年轻,也不妨事。
“好了,这御花园朕每年都是必去的,以前也没有什么花过敏,怎么今年就会有问题了?不过是太医院医不对症,无法确定病源,胡乱找的借口罢了。司空,咱们走吧。”
“皇上!也罢,奴才也是白操心,既然皇上非要去那御花园,那就只看看走走就好,切莫离那花儿草儿近了,不然受罪的虽是皇上,可是奴才们看着也心焦不是?”
“好了,好了,最近倒是越的唠叨了。朕只是走走罢了。”
御花园里倒是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翎似乎并无心赏花,只是信步走着。司空景行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也只是随后跟着。
“司空,此行北上,你父亲定然去了青州,想来你也已经知道,青州紧挨着那乌孙国,这几年更是战事不断,不知道你这一路上看去,这青州百姓生活如何?”
司空景行听的皇上问询,想起自己在青州见到百姓流离失所,在战事中奔波,风餐露宿,衣不蔽体,实在是不忍直视。
“皇上,微臣这次北上,那青州城中的百姓生活的甚是疾苦,不单单是荒废了农事,更是频繁在战事中奔波,偌大一个青州,城中竟是清清冷冷,少有人家。路上偶遇百姓,也是拖家带口,慌慌张张的迁徙南去。这青州连年的战事,除了这驻守边疆的士兵以外,也就是那些上了年纪不肯搬迁的老人,别的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家了。”
翎听司空景行这样说,不禁皱起眉来,这种情况比奏章上更严重,想那青州沃野千里,不成想竟成了荒芜人烟之地。
“青州历来是鱼米之乡,不成想这几年乌孙国国事渐强,不断滋扰边境,觊觎咱们青州这千府之国,虽然朕选了这乌孙国的公主为后,可是乌孙国一直不肯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让朕寝食不安,朝中是战是和,一直争吵不断。司空,依你此行看来,青州兵力如何?乌孙国的兵力如何?如果放手一搏,可有胜算?”
“皇上,恕微臣直言,虽然咱们青州兵强马壮,可是那乌孙国亦是旗鼓相当,更何况青州远离国都,这几年青州当地民不聊生,土地荒芜,一旦开战,那粮草供给不可不受制,而那乌孙国却是挨近国都,粮草丰备,如果真的要战,此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
“难道咱们大陈国要一直受制于这小小蛮夷之国?”
翎听了司空的分析确实有理,可是总是受制于这样的小国,确实是心中愤懑!
“皇上,如今咱们唯有先暂时与那乌孙国修好,忍得他这一时之气,让青州得以安稳,让百姓愿意生活在此,唯有青州的农业展了,才能给战事存有足够的粮食,这样三五年下来,咱们勤加操练兵马,青州的农事经过恢复,定然也能储备粮草,到时候咱们再一举剿灭这乌孙国,岂不是更能事半功倍。”
“司空说的甚是有理,朕没有想到司空竟然有这样的远见,朕一直犹豫着,不知道是战是和,战恐怕战事不利,和又觉得有辱我们大陈国,今日听司空一言,朕觉得顿时神清气朗,想不到司空竟有如此远见。朕心里欢喜,想封你为朕的御前侍卫如何?”
司空景行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有这样的想法,御前侍卫,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可是自己却不想要。
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想进这太极宫,一想到微微就近在咫尺却是隔着天涯,心中怎么能不痛?更何况眼前的男子更是夺走微微之人,司空景行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司空?”
翎见司空景行迟疑着没有回答,也没有预想的欣喜,只是呆呆的征着。
那付如海早就上前来恭喜自己了。
“司空大人,这样的好事,可是常人没有的,司空大人还不快点叩谢皇恩,敢情是司空大人光顾着高兴了,连谢恩都忘记了。”
司空景行被付如海这么一提醒,意识到自己失礼,忙跪下来叩恩。
“微臣领旨叩恩,谢皇上错爱。”
“起来吧,以后你常在朕跟前,这些虚礼竟也免了吧。咱们再往前去看看。”
司空景行只得跟着皇上慢慢走着,就听的皇上又问:“司空还没有婚配吧?想来必然是太挑剔,也是咱们这么好的男儿,总是要找一个好的。回头朕遇到好人家的女孩子,必然会亲自给你指婚!”
司空景行没有想到皇上会忽然说道这里,这个人竟然说要给自己指婚,这是天意吗?
司空景行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说道:“谢皇上美意,微臣还没有婚娶的意思,恐怕要辜负皇上的错爱了。”
司空景行话音刚落,只见远远的一个小太监迎面过来了,行了礼到付如海跟前耳语了几句,司空景行只见付如海脸上有了喜色。
“皇上,您要奴才寻得人找到了。咱们是这会子就去呢?还是等等呢?”
司空景行看着皇上听的付如海这样说,神情中似乎也有一些喜色,知道付如海说的这个人皇上定然是用心找寻之人,自己不如先退下吧。
“皇上想来还有要事处理,微臣就先告退了。”
“也好,正好朕也有些琐事要处理。付如海,着人好生送司空大人,咱们且去那华林园紫堇楼吧。”
。。。。。。
司空景行跟着一个小太监绕着御花园出去,一路上司空景行只顾着想到微微就在这后宫之中,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如今自己走着的路,可否是微微常常走过的?
转到一条小路上来,司空景行这才看见一女子后面跟着两个奴婢也在这条小路上过来了。
由于这条小路修的甚是狭窄,这石子路只得一人通行,其余之人要么随后,要么就得走这下面的泥土司空景行正暗自想着是退回去还是走这泥土路,那女子就已经走上前来。
前面的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乌黑的头,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攒花簪子,上面垂着流苏。
但见那少女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一身鹅黄的衫子,更是显得活泼娇俏。
她身后是两个着浅绿宫装的女婢,也是十三四年纪,倒是长得一模一样,想来是双生子了。
这黄衫少女看着挡在前面的司空景行,向着他似笑非笑。
司空景行看着眼前的哪辈子满脸的顽皮神气,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那黄衫少女想不到有人竟然不让路给自己,又笑了一笑才说道:“南风,怎么竟有人站在这路上也不让路呢?难不成这男子没有长着眼睛不成?难不成没看到咱们过来了?”
这少女说话时,簪子上面的流苏就摇摇曳曳的,更添一分灵动。
司空景行一听这少女说话,不禁莞尔,想不到遇上一个鬼精灵的小丫头片子。
那少女刚说完,那个被唤作南风的宫女也忙跟着说道:“哎呀,可不是吗,这偌大的御花园,偏偏就是有人眼睛长在脑门上,见了咱们竟还直直的走过来,一看便知是那不懂诗书的无礼之人。”
另一个跟南风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也跟着说道:“南风,不是这人没长眼睛,大概是脑袋不好使,不然怎么会糊涂到如此地步?”
“南方,你说的甚是有道理,眼睛坏了还不打紧,要是这脑袋怀了,可就是没救了。定然是那华佗再世也难好啊!”
司空景行看着眼前这三个女子一唱一和的,倒是蛮有意思,看来这女子定然是这宫中位分尊贵的女子,不然也不会如此嚣张跋扈。
黄衫女子见说了半天眼前的这男子只是微笑着听着,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不由的恼了。
“喂,说了半天,你怎么连个话也没有,难不成你不认识我和静公主吗?还不赶紧给笨公主让路!难不成让本公主的玉足去走那泥土地儿不成!本公主千金贵躯不同于你的凡俗世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闪开来!”
司空景行听到这时才知道这少女原来是和静公主,不过这‘和静’二字跟眼前这个刁钻的女子可是没有半点相配,想到这里司空景行不禁一笑。
“你笑什么?说了半天不但一字不回,还站在那里傻笑,不会南方没说错,你竟是个傻子不成?”
和静公主玉笙看着那司空景行不但没有动还在那里面露微笑,心中更是气恼。
“本公主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装的,反正你让路让本公主过去,不然本公主可要恼了!”
司空景行见这和静公主天真可爱,心里也觉得好笑。
不过这小丫头也太嚣张了,只怕这样子下去,在长大一些这嚣张跋扈的戾气可就难以去除了,不如借机杀一杀她的锐气也是好的。
“微臣不敢惹恼公主,微臣也并不痴傻,只是听闻公主封号为‘和静公主’,正在寻思公主哪里是‘和’,哪里是‘静’。微臣这半日只听得叽叽喳喳鸠雀一般的吵闹,所以微臣心下疑惑,自己思量不得其解,所以才没有及时回复‘和静公主’,还望‘和静公主’您能和和气气的说句话饶恕微臣呢。”
司空景行本不是这等爱开玩笑之人,只是今日看见这小小女子如此跋扈,也有一些促狭之意。
那和静公主玉笙气呼呼的看着眼前这个那两汪清水似的凤眼,虽然是淡淡的看人,却有说不出的明澈,眼神如柔美的月光,却又有着隐约的惆怅。
玉笙倒是有一瞬间的失神,这男子倒是十分俊美,不过这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玉笙此时哪里还顾得这些,听的司空景行讥笑自己,早就涨的脸颊绯红。
“哼,你竟然出言不逊,哪里来的这等毛糙的男子,怎的又会在这御花园中!怎么还不赶了出去!这太极宫中什么时候连这等市井之徒也进的来了?是谁请他来的!”
那司空景行见和静公主气恼的涨红了脸,更加觉得有意思,不禁又故意气气这和静公主。
“和静公主不要动怒,微臣之父是礼部尚书司空慎,微臣这等市井之徒恰恰是皇上请来的,而且微臣这等毛糙之人刚被和静公主的哥哥封了御前侍卫。”
果然那和静公主听的司空景行这样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气鼓鼓了半天才了口。
“谁是来跟你打嘴仗的!你是让还是不让!反正本公主从来不给蠢货让路!”
那司空景行更是忍不住笑着回到。
“微臣恰恰相反,和静公主您请。”
司空景行说完就从石子路上走到了泥土地上。那和静公主玉笙本来就聪慧,本想着说别人是蠢货,没成想最后反而说着了自己,更是生气。
“你,你,你竟然敢说本公主是蠢货!”
司空景行看着气急败坏的和静公主,笑着答道:“微臣不敢,是公主自己说的,微臣是在给公主让路。”
玉笙被这司空景行的言语噎住了,一句话也不能回。
“你!本公主不用你让!本公主自己也会走!不稀罕你让的路!”
玉笙气哄哄的也跟着从那石子路上下来,走到了泥土路上。
这泥土路上潮湿,玉笙刚走下来,脚上的一双绣花鞋上就沾满了泥巴。
玉笙看着满脚的泥,似乎脸上都要悔恨的落泪了,自己哪里走过这样的路,可惜了自己的鞋子!
“啊,我得鞋子!这个可是前几天翎哥哥才让她们用蜀绣做的,今儿才穿上,就弄脏了!”
玉笙可怜兮兮的表情,更是让司空景行又忍不住摇头,这个小丫头倒是倔强。
玉笙虽然心疼她的鞋子,可是依然在泥土地上走着,谁知道这泥土地十分的湿滑,玉笙一个重心不稳,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南风跟南方自己脚下也是十分艰难,等看到自己主子要摔倒,要上前来扶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玉笙一下子就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公主!”
“哎呀!好疼!”
南风跟南方惊呼一声,忙上前要将玉笙搀扶起来。
哪知道玉笙娇生惯养的,这一个跌倒,摔得屁股痛的很,想要伸手去揉揉,可是想到眼前还有一个男子,哪里能当着男子的面摸?痛的满脸都皱在一起了,也只能是忍着。
“公主?公主觉得怎样?要不要紧?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
南风跟南方早已经将玉笙扶了起来,见玉笙表情痛苦,知道必然是摔得不轻。
玉笙一听南方说要叫太医,女儿家的,这个地方怎么能让太医看呢?
“不行,不行,不能叫太医!这个地方怎么能让太医看呢?”
司空景行这会子看到满身是泥的和静公主,觉得也许自己不该跟一个小孩子这么较真,毕竟她是公主,有些娇纵也是可以原谅的。
司空景行正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就见和静公主拿着手揉了揉鼻子。看着和静公主鼻子尖上的泥巴,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笑什么!是觉得现在我很狼狈吗?”
玉笙听见司空景行忽然开口笑起来,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他!
玉笙瞪着瞪着,忽然觉得脸红起来了,眼前这个男子一直微笑中藏着忧郁,这下子忽然大笑,就像是忽然满树待放的花苞一下子开放了一样,玉笙觉得自己心里忽然柔软起来。
“公主,公主,给你帕子,擦一擦自己的鼻子,那里有泥巴。”
玉笙还在怔,忽然听见南风忍着笑递过一条帕子来。
玉笙一听南风说自己脸上有泥巴,脸上羞得通红,忙急急忙忙的擦脸,心里充满了懊恼,偏偏是在人前这样丢脸。
也许玉笙自己也没有现自己觉得难堪,更是因为眼前的男子是这个人。
南方见司空景行笑的开怀,忍不住不服气的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能笑咱们公主呢?公主现在弄得满身泥巴,你高兴了?哼,回头让公主告诉皇上,只怕你是吃不来兜着走!哼!你不要太得意!谁不知道皇上最是疼爱咱们公主,哪里有不依的!你就等着。。。。。。”
“南方!不要再说了!”
南方还没有说完,玉笙就出口阻止了她。
玉笙听见南方说的话,第一次听来觉得自己是有些太跋扈不讲理了,南方再说下去,只怕眼前的这个人更讨厌自己了。
何况自己眼下是一身泥巴,狼狈不堪,还是赶紧走吧。
“南方,南风,咱们回去吧。衣衫都脏了,回去也需要换一换了。走吧。”
南方还有些不相信,自己主子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轻易就饶恕了此人?
南方还在诧异,可是眼见着自己主子要走,也就忙上来扶着去了。
司空景行看着和静公主一瘸一拐的走远了,她的一个婢女还不时回头看自己,想来自己今天是惹了祸事,必然回去被父亲知道了,又会被父亲责骂了。
司空景行想到刚才一脸泥巴的和静公主,不由的又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往前走去。
可是前面一个隐约在树下的女子身影却让司空景行一步路也走不动了!
那头穿着白玉兰散花纱衣,端坐在辛夷树下面呆的女子不就是微微吗?
微微,真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