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归见过外祖母,这才上门拜见实在失礼,还望您老人家莫要怪罪才是。”
突兀的声音让相对而哭的两人俱是一愣,唐如珠飞快撇过头擦干眼泪,眼底划过一丝懊恼与狼狈,这副样子竟然被讨厌鬼看了去,不定要借此损她多久呢!
老夫人拉着她软乎乎的小手,帕子拭干眼泪,笑道:“凡事都有轻重缓急,王爷日理万机,本就有许多事忙不过来,回外祖家省亲,自是要往后推一推,又岂会有人怪王爷。”
瞧瞧,跟老夫人说话,就是比跟一群大老爷们打交道来的容易,只要诚心认错,就上升到自家人的身份了,燕无归心情愉悦,自怀中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锦盒,打开拿了枚玉牌,径直戴到了老夫人的脖子上。
“如珠同我说,您平素喜欢礼佛,突兀上门也不知该备些什么礼物,这枚玉牌是我好不容易找出来的,曾在护国寺,由智清大师贴身佩戴,沾了三年的佛光,定能护佑您平安顺遂,都说玉最为养人,既然戴上了,可就没有取下来的道理了。”
老夫人抓着手里的玉牌,感受着上面复杂的纹路,眼底满是笑意,“王爷有心了,既是王爷送的,断没有取下的道理,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燕无归笑眯眯的扶住她另一边,“瞧着您精神气很好,可见近日并无烦心事,日后啊,要日日如此才对,外面的事自有人料理,您啊,就安心颐养天年,若实在无事可做,可让人去燕王府叫我,刚好我最近歇在府中,有大把时间能陪您说说话。”
他看了眼另一侧眉头微蹙的唐如珠,眼珠子一转,咧咧嘴弯下腰,凑近老夫人耳边,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说道。
“如珠就不似我这般悠闲了,在灵宁三年,她结交的朋友可谓四面八方都有,本身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整日里啊,连我都找不到她了。”
“哦?”老夫人挑眉,看向面露不悦的唐如珠,温和道:“王爷所说,可是真的?”
“您听他胡说。”扶着人坐下,唐如珠手还被她握着,索性直接侧坐到了脚边的蒲团上,微微仰头道:“我在灵宁三年,若无外力相助,怕是活不下来,他们有的是我过命的兄弟,有的是我的恩人,有的是我救过的人,都是重情的,时间长了,便成了朋友。”
“就如淑夫人。”
“是。”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心疼又骄傲,“我们如珠,果真是有本事的,你母亲,可还好?”
这还是入府到现在,第一次听人提起刘氏,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聚集到了她身上。
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儿,又是唯一的女儿,刘氏可以说是娇宠着长大的,郡王府的事一传出来,最担忧的莫过于他们,奈何老太爷不许府中任何人与她有来往,他们纵是想伸手帮一把,都无能为力,只能偷偷摸摸打听。
不知道还好,一旦打听清楚,担心就越发控制不住了。
唐如珠突然懂了,为何刘氏会把唐郡王当天,宁可受尽委屈也不愿离开郡王府半步,为何刘氏会断定她与郡王府脱离关系,无娘家可依会吃亏了。
只因她自己早已经历了一切,这才不愿看自己的女儿走她的老路。
唐如珠抿抿唇,“母亲一切都好,就是身子骨弱了些,需得将养着,短时间内出不了门,等她情况好些了,我便带她过来看外祖母。”
“好,好,那……”
“带谁过来?”
屋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刘老太爷背着手,沉着脸走进,视线扫过儿子儿媳,看了眼唐如珠,最终定在了老夫人身上。
“你方才说,要让如珠带谁过来?”
“我……”
“不是外祖母说,是我说的。”唐如珠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起身行了个礼,“实不相瞒,我这趟来相府,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受母亲所托。
昨日里我询问,母亲才告诉我,是对外祖父,外祖母心存愧疚,知二老不会原谅她,便嘱托我经常过府看看二老,替她在二老膝下尽孝,她缠绵病榻,心情郁结,不利于病情好转,我想着,如若能得到亲人的谅解,解去心中的疙瘩,即便病好不了,至少也能轻松些。”
老太爷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冷哼一声,“还算有觉悟,知道我们不会原谅她,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又何尝不是她不知自尊自爱,这才埋下了祸根,既是自己选择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唐如珠微眯双眸,确是没想到,软弱的刘氏,背后竟有个如此狠心的父亲,也是把她保护的太好了,上有兄嫂,事事无需她费心,小辈又敬重她,以至于蒙蔽了她的双眼,真要论其责任,谁也跑不掉。
还不等她开口,老夫人就先一步发难了,手一甩,桌上的茶盏一个不落的摔到了地上,砰的一声闷响,砸在了所有人心上。
“我嫁进你们刘家几十年,为刘家生儿育女,拼死才得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我心头的宝,当年娟儿带姓唐的回来,你也看过了,而且,他现在能坐上郡王,背后又何尝没有你的手笔!”
老夫人冷笑,“要我说,娟儿之所以如此凄惨,有家不能回,全都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给了姓唐的权力地位,他岂敢对娟儿如此,若不是你狠心,将娟儿赶出家门,还不许任何人见她,与她有联系,她又岂会险些病死在郡王府后院的床上!”
她捶胸顿足,老泪纵横,“我也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没有将她从歧路上及时拉回,恨我自己将她护的太好,养的太过天真,看不清恶人的狼子野心,更恨,我当初瞎了眼,嫁到你们刘家,毁了我女儿的一生!”
这话,听着很是耳熟,唐如珠掏掏耳朵,哦,想起来了,昨日与刘氏谈话,她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刘氏的性格,有一半随了老夫人,只是她没遗传到老夫人敢于反抗,为自己争一条路,争个公道的魄力,所以只靠她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