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愣是和她大眼对小眼了半天才认出她是谁，哭笑不得的起身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这模样乍一看，还以为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刚滚了一圈出来，过的了城门便可，何至于如此。”
唐如珠呲牙咧嘴的笑起来，浑身上下也就只有牙最白了。
“以防万一嘛。”她双手背后，俏皮的歪过头，对上刘大老爷满是不悦的目光，不由摸摸鼻子，“大舅且忍一忍，等出了京城我便换回来，世风日下，贼人当道，迫于无奈，只能如此，我也是姑娘家，谁没事喜欢把自己抹成黑炭啊！”
后脑勺冷不丁挨了一下，唐如珠悠悠回头，眼看着外祖父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脚下抹油溜到了老夫人后面缩了起来。
“开个玩笑而已，外祖父竟然下此狠手，真让珠儿伤心啊！”
老太爷指着她笑骂，“你个泼猴，上天下地都难不住你，我这一下就疼到你了？”
“瞧您这话说的，脑袋可是最脆弱的地方，轻轻碰一下就疼的要命，别说您那一敲了，我现在就感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被她这么一搞，前厅的气氛都轻松了很多，老夫人带头，此起彼伏的笑声连成了一片，唐如珠也适时的住了嘴。
就是嘛，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总有一日要回来的，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伤感上，不如用心做好后续安排，让离家之人早些回来，也好早日团圆。
正门外传来动静，厅内的笑声淡了下去，守门的小厮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快步走进前厅禀报。
“老太爷，是曹国舅来了。”
皇后本姓曹，曹国舅是她父亲，年纪和刘老太爷差个一两岁，两家在朝堂之上就经常互别苗头，各种较劲唱反调，此番刘家突遭罹难，他这时候来总不会是送行的。
老太爷面色阴沉的看着直接带人破门而入，彷入无人之境，面带红光，仰天大笑，幸灾乐祸挂在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曹国舅。
“曹国舅不请自来，莫不是贪我刘家一碗饭？”
曹国舅哈哈笑了几声，脸上满是痛快，假模假样的拱拱手，“再怎么说我们两家也打交道这么多年了，刘相的儿子就同我的儿子一样，儿子远行，当父亲的怎么好不送一送呢。”
奚落的同时还不忘占个便宜，刘老太爷面色越发难看了，嘴角强行勾起的笑意也险些没绷住。
“既然老太爷的儿子同曹国舅的儿子一样，不如曹国舅现在进宫同皇上说一声，也跟着到幽州游乐一番，兄弟相伴，岂不美哉。”
唐如珠仿佛没看到外祖父警告的眼神，背着手大摇大摆走到了曹国舅面前，笑眯眯的补充道。
“若曹国舅觉得幽州配不上令子，也可另择他处，偏僻无人的地方多了，实在不行，挑一处海岛把令子丢上去，让他自生自灭，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运气。”
她托着下巴打量半晌，摇头“嘶”了一声，“看国舅爷这般也不难看出，令子的运气恐怕不是很好，老天爷眼睛亮着呢，可不会眷顾落井下石之人。”
牙尖嘴利的人曹国舅见多了，可像这般把诅咒的话说的如此直白的，他是第一次见，不过为了维持胜利者的姿态，他并没有将怒气显露出来，依旧笑眯眯的。
“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曹某从出生就在京城，并不曾见过阁下。”
唐如珠很是随意的摆摆手，“神圣谈不上，在下不过是燕王府一名亲卫罢了，国舅未曾见过也是正常。”
亲卫？还是燕王府的亲卫。
曹国舅双眸微眯，是了，身为相府唯一的外孙女婿，外孙女抱病在床，无能为力，就只能外孙女婿替上了。
“原来是燕王爷的亲卫，是老夫有眼不是泰山，怠慢了。”
“嗯。”唐如珠非常赞同的点点头，“既然眼神有问题，在下劝国舅还是少出门的好，若是哪天不注意冲撞了贵人，可就后悔莫及了，曹府得了曹皇后的势，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可别葬送在国舅的手里。”
“你！”曹国舅差点就没忍住，咬咬牙，微微抬起的手用力收了回去，“祸从口出，身为燕王亲卫更要注意，免得给燕王带来麻烦！”
唐如珠掏掏耳朵，“这话国舅跟在下说没用，不如在下为国舅引荐引荐，国舅直接同王爷说去。”
说什么？说你不要放纵手下肆意妄为？还是说你要夹着尾巴做人啊！
燕王的名声满京城都知道，他真找上门，这把老骨头都得让他拆的一根不剩！
那位，对皇上可是半点都不怕。
“时候不早了，老夫就不耽搁刘御史启程了，提前祝刘御史一路顺风，老夫告辞！”
“国舅慢走，相府的台阶高，可千万小心着点，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是绊倒了，面子可没处放啊。”
唐如珠漫不经心的跟在他身后两三步远的位置，看着他脚下步子终于乱了，回头朝刘家人眨眨眼，嘴上依旧不停的说着。
“在下看国舅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近日还是莫要出门了，尤其是晚上，夜路走多了容易碰到鬼啊，还是吃人的恶鬼呢……”
曹国舅脸上的笑终于是绷不住了，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用最快的速度上了门外的马车，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马车唰的就蹿了出去。
“国舅爷慢走，有空常来玩啊！”
唐如珠用力挥手，蹦跳着喊了一句，总算是把碍眼的人送走了，拍拍手让人把门关上，看了眼受损的程度，不由有些发愁。
她一脚就能踹开的东西，也能叫门？难怪轻而易举就被人破开了，正好周管家过来，她手脚并用的比划了一番，看他懂了才作罢。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大房和家里人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侧门外总共停着两辆马车，刘大老爷知道自己的妹妹也要同行，昨晚也和发妻知会过了，这会，母女二人径直上了后面一辆，掀帘并不意外的看到侧身而坐的刘氏。
“姑母！”刘婉兮太久没见她了，下意识低呼出声，张开手就扑进她怀里蹭了蹭，比对杨氏这个亲娘还要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