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的要求不是朕的皇位,又何来过分一说啊。”
燕无归落子的动作一顿,专注于棋面,一言不发。
皇上也不在意,自顾自絮絮叨叨,“朕亲身经历过,深知皇位的吸引力有多大,前有曹家冒险,后有何家虎视眈眈,暗处还潜藏着貌似不在意的相府和镇南王府,无归,朕的压力很大啊,都说高处不胜寒,朕总算是体会到了。”
见他依旧沉闷,皇上忍不住敲敲桌子,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觉得,朕所言可有道理?”
“皇上不妨将心里的答案直接告诉臣,免得臣说出皇上不喜的话。”
燕无归缓缓抬眸,沉静深邃的眸子看着他,蓦地扬唇笑了,“反正臣说什么皇上都不会信,又何必再不厌其烦的问呢。”
“你我是兄弟,朕不信你,又该信谁。”
“纠正一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燕无归神色淡然,端起旁边半凉的茶水往嘴边送,借此挡住眼底汹涌的风暴。
“臣不止一次的向您保证,不会同您争所谓的皇位,您视若珍宝的东西,在臣眼里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椅子,偏大一些的宅院而已,得到的同时也就相当于失去了自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臣何苦给自己找罪受呢。”
燕无归垂下眼帘,“自您接手燕家的江山,臣就尽心尽力辅佐于您,您给了,臣就理所当然的接着,您不给,臣也不争不抢,就这么平平淡淡度过余生,挺好的。
臣已经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让您完全信任,若您不放心的根源是臣手里的兵权,随时可以收回去,左右,臣拿着也没用。”
“朕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叹了口气,“朕承认,上了岁数越发的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了,但朕对你绝没有怀疑,兵权是父皇在世时亲自交到你手上的,朕没有权利,也不可能收回,今日是朕失言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燕无归吸了口气,最后落了一子,将黑子尽数围困,只留了一处缺口作为求生的唯一一条路,起身告退道。
“臣不敢同皇上置气,类似的话也是臣最后一次说,若皇上仍旧心中有疑,大可将臣发落到边关苦寒之地,您可眼不见心不烦,臣也在京中待够了,这一去,是死是活,都是臣的造化。”
说罢,直接甩袖离去,任皇上怎么叫都不回头。
紧接着,皇上与燕王不睦的消息也传遍皇宫内外,还说皇上厌弃了燕王,令他择日离京,短期内不要再在京城露面。
太妃为了自己的儿子,更是跑到御书房大闹一通,皇上怒气更甚,将其关了禁闭,封了慈宁宫,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动静闹的太大,知道内情的根本没拿这当回事,不知道的,或幸灾乐祸,或八方打听,想探清其中缘由,最终具是不劳而获,更有人顶风作案,在各大赌场开了盘,一赔十,看皇上和燕王到底是在做戏,还是来真的。
消息传到燕王府时,燕无归正拿了梳子给唐如珠通发,经过几次的练习,他的手法已经越发熟稔了,刚开始还会用力过猛,回回非得扯下几根头发不可,现在已经没有意外了。
“才半天的功夫,你就成京中名人了……虽然本来也挺出名的。”
唐如珠在后面默默加了一句,透过面前的铜镜看他不以为然的眉眼。
“诶,其实我也很好奇,你真跟皇上闹翻了,还是为了明日能光明正大的离京,特意打的掩护?”
“都有。”燕无归本就没想瞒着她,“我对他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去江南是他下的命令,临走前还不停的试探警告我,性子再好的人也受不了,不如就趁此机会释放一下积压已久的郁气,也让自己舒坦舒坦,顺便给其他人营造一种假象,省得尾巴多的甩都甩不掉。”
唐如珠轻啧几声,手指缠绕着垂在胸前的长发,“你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
头皮一紧,她不得已仰起脖子,看着他微沉的脸色,咧嘴一笑。
“我的意思是,吵架这么好玩的事,你怎么能不叫上我呢,对皇上也不能动手,动嘴总行啊,要是碰到安妃,还能新仇旧账一起算呢。”
燕无归松了力道,还贴心的帮她揉了揉头皮,“他也就那张脸还能骗骗小姑娘,我比他好看多了,也不骗人,又只有你一个,敢把眼往旁处看,我饶不了你。”
唐如珠不停的眨眼,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浓重的委屈和醋意,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擅长啊,在感情方面,他们都一样,是个初学者,都会没有安全感,且,他的情况好似更严重呢。
为什么?因为她表达的还不够明确么?
随着月亮的起落,第二天很快在众人的期盼中到来,一大清早,燕王府外就围了许多的人,有各家派来打探虚实的小厮,也有纯粹为了赌局看热闹的百姓。
几乎是燕王府的大门刚开,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一辆辆装着行礼的马车从侧门出,燕王和燕王妃相携候在正门外,关键,燕王妃没有戴帷帽,一双眼还红通通的,泛着泪光,明显是哭过了。
燕王妃素来坚强,若非出了大变故,岂会难过成这样。
竟然是真的,皇上和燕王,竟然真的闹翻了,而且,燕王还被赶出了京城,这……也太难以置信了些。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身玄衣的大长公主挥着马鞭快速靠近,看到府外的架势,眉头紧紧皱起。
她昨日去了护国寺,睡醒一觉起来才听到消息,马不停蹄的就往城中赶,她的想法和大多数人一样,绝对不信会有如此荒唐事,可真见到了,就容不得她不信了。
“皇兄怎么回事,你们先别走,我这就入宫。”
唐如珠握住她的手,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用沾了少许辣椒水的帕子在脸上随便抹了抹,眼登时又红了几分,再加上她身形本就单薄,摇摇欲坠的模样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