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看她一眼,似乎是在疑惑明谨儿口中的营生,却又未曾过多言语,只点了点头。
“你若是真赚到了足够多的银钱,留着跟老二一并将你们的小家日子过好。”她将明谨儿递回的镯子又推了过去,“沉英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没得让你们替他善后的道理。”
话撂这儿了,沈母便转身出了房门,不给明谨儿开口推辞的机会。
手中的银镯子还带着余温,明谨儿视线落在沈母离开的背影上。
“倒也是个好母亲。”明谨儿将银镯子收了起来,心中可并未打算要将这镯子给真的当了。
沈沉英直至天色都全然黑透了,脚下的路已然要靠着点点星光方才勉强看清时,背着那把锄头回来了。
他身上污泥不少,裤脚更是缀着干涸了的泥土块儿。
明谨儿刚将灶房中的麻布给搓洗了,一见他活活成了个泥人,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是去锄草了?”她明知故问,意在打趣,“我怎地瞧着,更像是从泥地里滚了一圈呢。”
少年郎脸皮薄,给打趣了几句便整张脸红透了,连耳朵根都染上了些许。
“我、我是锄草去了。”沈沉英开了个头,意欲往下说时,迎上了明谨儿揶揄的眼神,便又咽了回去。
他急匆匆要回屋,院落中本就不干净的地上,生生踩出了几个泥脚印。
“哎,你等等!”明谨儿将稍有些湿了的手往衣裳上擦了擦,叫住沈沉英后,她便从腰间摸出了个约莫有二指宽的小瓷瓶。
也不说多的话,小瓷瓶直直朝着沈沉英扔了过去。
少年急忙接到了手中,还将手上的泥土沾染了些上去。
“每日擦两次,等到好些了,一次便够了。”
随着明谨儿的话音落下,沈沉英也打开了小瓷瓶的木塞子。
里头浓浓地药香味儿传出来,他眼眶便忽的红了。
沈沉英觉着丢人,抬手便要往眼角擦,明谨儿吓得急忙喊住了。
“你手上那么多泥点子,也是能揉眼的?”她边说边将水瓢递了过去,里头澄澈的河水将沈沉英那张满是污泥的脸给照了出来。
他原本鼻酸不已,直至从其中瞧见了自个儿的模样,先是怔住,而后急忙将水往脸上泼。
明谨儿暗中打量着,心里也在斟酌。
“多谢……二嫂。”沈沉英口中念叨着这称呼,怎么都觉着别扭,便说得磕磕绊绊。
“哎!”明谨儿声音清脆地应了,旋即话锋一转,“你如今打算如何将那十两银子给赚出来?”
原本沈沉英只需要赚个三两银子便够了,可他如今要将所有的赌债都背上,便得替沈父与他大哥将借债给还了。
刚将手中的水瓢放下,沈沉英咬了咬下唇,仍旧看着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坚决。
“我想不出什么法子,但总归能赚到的。”他说完便对上明谨儿略显意外的目光,错觉被小看了,便又梗着脖子强调,“我可不是在说笑!”
明谨儿急忙收敛了神情,目光往四周看了看。
现下院落中只有他们二人。
她便招招手,等到沈沉英迟疑着靠近时,方才压着声音说道:“我倒是有个赚钱的营生,若是你愿意出一把子力气,这十两银子定然短时间内还上。”
话音落下,沈沉英显然意动,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
“歪门邪道走不通的,我便是最好的例子,你莫要去想那些了!”沈沉英说着,似乎怕劝不住明谨儿,便又急急补充道:“你要是一意孤行,我便跟二哥说去!”
明谨儿失笑,她摆摆手,耐心解释道:“我怎会去做那些事儿?是正经营生。你若是想跟着我赚银钱,那明日便先去替我砍些竹子来。”
眼见明谨儿再三保证,沈沉英方才半信半疑地应了。
随着那老旧房门关上的‘吱呀’声,院落中又一次沉寂下来。
刘氏从柴禾堆后头猫着腰走了出来,她眼冒精光,目光在明谨儿也沈沉英的房门之间流转。
“赚银钱的营生?一口一个自家人,却只和沈沉英说。”她低声自语,恨得眼都快红了,咬牙切齿,“好啊,你个狐狸精如今见没法儿跟野男人私奔了,便想着把小弟给拐走,果真龌龊!”
刘氏自觉发现了个大隐秘,她心中激动不已,甚至想这时便去到沈母跟前,将明谨儿藏着的真面目给揭穿。
刚迈了步,又迟疑地停住。
“不成不成,这些时日娘可是宠她得很,我得将她给当场捉住!”她自顾自地摇头,又悄摸着转了方向,朝着她与沈沉安的屋子去了。
一夜安稳,隔日大早沈沉英便出了门。
明谨儿则是待在屋子里,她将脑海中构思出的图案画了一遍又一遍。
“这钢笔属实是太难了些。”心头憋着的那股劲儿松懈了,明谨儿索性往床榻上一趴。
她唉声叹气,直至窗户被一长二短的敲响。
萎靡的状态立即一扫而空,明谨儿急忙将窗户开了。
外头的沈沉英满头是汗,手中举着早已经削短了的竹子。
这竹子仅有食指粗细,却足足有半条手臂那样长。
“不行,得再削短些。”明谨儿抬手比了比,将她的手掌一翻,掌心朝上,“你瞧,差不多与我的手掌一般长短就是了。”
沈沉英急忙点头,他忍了又忍,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好奇。
“二嫂,这竹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他想不明白,那么细的竹子,又削得极短,难不成要编个硬底的篓子?
明谨儿闻言,勾着唇角露出个略显得意的笑来。
她原本想瞒住,如今却是变了主意。
“用来做笔。”明谨儿一字一顿说道。
沈沉英当即瞪大了眼,他满脸不可思议,目光先是落在手中的竹子上,随后又转到明谨儿脸上。
他反复打量了个遍,瞧不出丝毫玩笑的意味,便活像个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二嫂你若是想弄些小玩意儿试试手,我照做就是了。”沈沉英原本高昂的士气,便如此沉寂了下来。
明谨儿抽走他手中的竹子,直直朝着他脑袋敲了下,用得力气还不小。
“你这般小看人,日后可不会有什么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