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和刘静约好的目的地,便有专人指引白霜往里走。
白霜进了包房,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一片静谧安宁,鼻尖萦绕着清雅的香薰味,是个不错的谈话地点。
直到白霜落座,对方都没有开口说话。
刘静坐在白霜对面,静静地打量着白霜,单单从那个眉毛和嘴唇就可以看出来,的确是她的孩子。
她捏紧了手,想起自己昨晚和白驿帆声嘶力竭的争吵。
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被他的初恋抚养,过着贫瘠的生活,脸瘦得不像样,连小身板都弱不禁风。
前几天还当着那个人的女儿的面嘲讽她,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看着自己打她的脸,刘静心里就和插了刀一般难受。
可欢欢她也养了这么多年,她也狠不下心抛弃欢欢,可……对面的人会接受吗?
接受两个孩子在她膝下承欢。
刘静开口:“我,……我不会去责怪你昨晚的行为,你的确在外面受委屈了,但是我相信你仍旧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不是把所有的秘密公之于众。”
白霜反驳:“你也觉得我说了全部的秘密?”
她分明掩饰了最重要的秘密。
如果白驿帆想,他依旧可以公关,把过错推到吴丽萍身上,说当初吴丽萍自己怀上孩子后远离了他,而他被迫家族联姻无法去见吴丽萍。
因此他对吴悠的存在毫不知情。
从而,继续保全他白氏集团董事长的风光霁月、出尘不染。
她分明——很给他们面子了。
那些糟粕的、腐朽的、恶臭的,分明被她重新糊上了一层外壳,好让那些虚伪的人竭尽所能将现有的局面挽回。
不是吗?
刘静说不出反驳的话。
今早白氏旗下公关部已经就昨晚白霜的发言作出了回应。
话语里的意思就是刘静当年生下了两个孩子,但其中一个孩子却因为没有生命征兆被放弃,因吴丽萍和白驿帆的私人恩怨导致吴丽萍抢走那个被放弃的孩子,但看在白霜被其抚养了将近十七年的恩情上,将停止追责,保留起诉吴丽萍的权利,此外白驿帆先生以个人名义成立慈善机构,捐赠一千万给予那些流浪儿童一个和家人团聚的机会。
做足了一个大企业的形象,甚至还拉回了那些企图解约的合作商。
白霜指尖搭在膝盖上,她不紧不慢地开口:“你难道还没有看清白驿帆这个人吗?”
昨天一整晚,刘静都没有联系她,不是和白驿帆争吵,就是调查白驿帆去了,自然也会知道白驿帆有没有在外面找情人这一回事。
刘静忍不住颤抖的眼睫,好半天,空荡的房间才回响起她的话:“他说,他只是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一个错。”
找情人是因为家里太吵闹了,他想安静点,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并不是他的初衷。
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但他还是爱她的。
家里的女主人只会是她一个人。
白霜轻轻一笑:“《虚构安娜》里有一句话,我想说给你听听:
‘peoplegivepeoplemoneyforallsortsofreasons,est.
andyouhaveboth.’”
人会因为各种原因给另一个人钱,最大的原因就是爱和愧疚。
而你,两者兼备。
白霜继续说:“他还说了些什么?让我来猜猜。他说那个女人死缠烂打,他也顺着欲擒故纵。那个女人主动找他,他就认为煮熟的鸭子不应该飞走。他现在找你说对不起请原谅,意思是……他无所谓,只是说说而已。你如果信了,你就还是他的傻子宝贝。”
“对吗?”白霜不给刘静反应的机会,声音冷静,“别忘了白驿帆当初是踩着刘家的血骨爬上来的。”
出轨的人就应该净身出户,背叛的人就应该呕心泣血。
这样平淡而没有起伏的闹剧恐怕也只是给白驿帆增添乐趣罢了。
刘静听完,像是被雷劈过一般,好半天没有回过神,面部肌肉有瞬间的抽搐,让她恍惚中辨不清白霜的年龄。
两人谈完,刘静陪白霜去医院检查了一番眼睛。
医生摘了口罩走出观察室,对刘静摇摇头。
“治疗时期太晚了,眼结构异常,晶体核性浑浊,甚至有些视网膜脱落的情况,后期甚至可能导致完全失明。”
“我给她开些内服的中药,记得带她来定期做检查,还有……她那个助视镜太落后了,不适合她,还要给她换一个新的。”
刘静一一应下,医生每说一句话,刘静的心就沉了一分,她的亲生女儿在外面受了这么多苦,那个贱人的孩子却还活得潇洒自在。
她捏紧拳头,又在看到白霜走出来时卸掉面上的仇恨和紧张,但又想起白霜看不见,心又沉了下去。
“吴……”
“我叫白霜。”白霜纠正。
“什、什么意思?”刘静提着爱马仕birkin包包有些不知所措,大脑有刹那的空白。
“改名,我叫白霜。”白霜说。
不是白驿帆的白,而是白桃的白。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改。”刘静取好检测报告单,拉着白霜离开。
一天下来,刘静给白霜处理好了她所列举到的问题,在白家给白霜重新装修好了一个房间,连衣柜都添的满满当当。
甚至还给白霜配了一位司机兼保镖。
直到晚上,刘静还拉着白霜准备去她订好的酒店吃饭,白霜有些不习惯,拉了拉刘静牵着她胳膊的手。
“我今天,和人有约……”
刘静脸上划过失落,她今天跟着白霜跑了一整天,她一点都不累,她的女儿,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那双漂亮的茶色瞳孔却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要一想到,她的心就疼。
她甚至不想回家看到白驿帆那张恶心的脸,她下意识地想赖着白霜好清理脑子里的那些糟糕情绪。
白霜察觉刘静的失落,她想了想,试探着问:“晚上回去我给你带一杯奶茶?”
“啊?”刘静一愣,她还没喝过那种粉冲的奶茶,都是家里的佣人用锡兰红茶和新鲜牛乳冲兑,但为了不打消白霜的兴致,刘静还是应了下来。
“好,那你注意安全。”刘静没问白霜要去哪里,反正有保镖陪着。
白霜下车,又转头叮嘱了刘静一句:“对了,回去后先不要和白驿帆讲话。自己先填饱肚子,再思考应该怎么做。而不是听白驿帆毫无忏悔心可言的话,可以吗?”
刘静看着白霜平静漂亮的茶色瞳孔,路灯下绰约的灯影在白霜睫毛上晕开漂亮的光晕。
如果不是失明,她的亲生女儿本不该这样。
长得漂亮,会弹琴,会组织,性子沉稳有头脑。
“可以。”刘静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
这四十多年的生活,她永远攀附着别人,甚至偶尔的雷厉风行都是装出来的,上学时听父母说的话,上班时听上司的话,结婚后听老公的话,生孩子后,听孩子的话。
就连今天和白霜的对话都是白驿帆教给她的,而后都在白霜的步步紧逼下全然崩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