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我和吴悠是青梅竹马,我……”
白霜在洗手间门口出现,打断陈方墨的话:“别玷污了‘青梅竹马’这四个字。”
白意欢还在发懵,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白霜,对方轻飘飘地吐出那句话,神色不变。
陈方墨也发现了来人,就要往白霜的方向走,白霜避开他的靠近:“不用过来,现在离开的话你的工资还能保住,如果现在不离开,你今天晚上就白干了。”
身后小乐也跟着瞪了一眼陈方墨。
陈方墨回头看了白意欢最后一眼,视线在白霜身上久久停留:“回头再聊。”
走出洗手间后他还回头看了眼白霜,对方在小乐的指引下正慢慢洗手,弯腰时曲线毕露,漂亮得耀眼。
分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吴悠善解人意,经常安慰他,甚至也会偷偷攒下吃饭的钱给他买生日礼物。
吴悠虽然看不见,却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像是最坚韧的支柱。
而现在,她消失了。
陈方墨捏紧拳头,不,一定还有挽回的机会。
一定。
白意欢看着镜子里的白霜,垂眸洗手,睫毛在眼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把小扇子。
小乐和她打招呼:“白意欢小小姐。”
白意欢点点头,有些失神。
在白霜走出洗手间时,白意欢突然拉住白霜的手,她的掌心出了一层粘腻潮湿的汗,身子都在抖,说的话断断续续。
“大黄,大黄……大黄出事了。”白意欢说出那句话的一瞬,她清楚地看见白霜的面色冷下来。
问清地址后白霜就拿好眼镜出了酒店。
漂亮的裙摆在地上拖拽着,白霜迈腿狂奔,速度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快,风声,呼吸声,全部往她的肺里挤压,窒息感,视觉的晃动感。
让白霜几乎失去身体的平衡。
可白霜的脚步一刻都没有停。
白意欢刚刚说,大黄被徐星疏带走了。
因为此刻被看管在别墅里的大黄没人看管,又因为白意欢的打点,所以徐星疏得以顺利进入别墅。
她带走了大黄。
等白霜赶到那条漆黑的巷子时,世界都停了,所有的声音在那一刻消失。
白霜眼前是无尽的黑。
天开始下雨了,白霜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颤抖着朝大黄走去,视线里,大黄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眼睛无力地眨着,往外流着泪,连喘气声都低不可闻。
白霜跪坐在地上,漂亮的粉色裙摆沾了血,借着昏暗的路灯,她看清了大黄的模样。
一条健壮的金毛趴在地上,身体上插满了竹子削成的箭,鲜血顺着孔洞往外流,大黄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白霜摸着大黄的脑袋,摸到了一手粘腻的液体,她的声音抖得不像样,“……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在别墅里。”
“疼不疼?”
白霜抱紧大黄,脊背弯曲,像是坠落的人找不到支撑点,白霜声音很轻:“肯定很疼。”
那些尖锐的竹棍穿透了大黄的身体,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雨下大了,模糊了白霜的视线。
她摸了摸大黄的脑袋,“我带你回家。”
雨真的下得很大,白霜站不起来,她知道,她救不回大黄了。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背后猛然挨了一棍,徐星疏拿着铁棍狠狠朝白霜背部击打。
白霜猝然失力扑倒在大黄身上,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喉间漫上一股血腥味,尖锐的竹尖划过白霜的脸。
漂亮的粉色礼服上都是血迹。
她咬着牙站起来,在一片混沌中,朝着徐星疏的方向挥拳打了回去,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黑,白霜夺过对方手上的棍子打在了对方的胸口,声音克制用力:“是你!是你!”
是你杀了大黄。
他那么听话,那么信任人类。
就连被徐星疏带走,他都没有想过伤害她。
大黄抗拒过,脖颈上的项圈被勒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是面前这个人。
白霜将徐星疏打倒在地,徐心疏嘴角都是血,她一面挣扎一面说:“不是我,是白意欢,她……她指使的!”
白霜跨坐在徐星疏身上。
雨模糊了她的视线,模糊了她的听觉,连同身上的衣服一起黏住了她潮湿的思绪。
铺天盖地的雨像是冲刷着所有的罪恶一般。
白霜举起那根铁棍朝着身下的徐星疏挥去。
“白霜!”
她听见一声呐喊。
白霜愣了一瞬,铁棍毫不犹豫的继续落下去,直到被人捧住脸,助视眼镜不知何时跌落,巨大的雨滴落在眼睫上。
沈应捧着白霜的脸,喊着她的名字。
“白霜!白霜!白霜!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是沈应,我是沈应啊!”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山林里传来,悠悠似古庙钟鼓。
晨昏不分。
混沌莫辩。
白霜很久很久才回过神,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连同她那颗心都冰冷了起来。
她的脊背很疼,可她的心也很疼。
“……你想说什么?想劝我不要动手?”就连白霜也没有察觉到话语里的怨愤和恨意。
“别试图劝我,我只会比你想象中更可怕。”白霜咬紧牙才说出这句话。
沈应紧紧捧着白霜的脸,他知道白霜在抖。
雨水打湿了他的黑发,他喉间酸楚:“不是的,白霜。”
他看着白霜的脸,素白的脸上都是雨水拍打的痕迹,白霜眼眶红着,却没哭,茶色的瞳孔是失神的。
却又带着坚毅的气息。
“我没试图劝你,白霜,你想动手,你就告诉我,我来动手。你就好好坐着,什么都不用做,我来让他们恶有恶报。我动手。”
“好不好?”
白霜的心被猛地一击。
像是被卸去全身的力气,白霜伸手,指尖落在沈应的脸上,又试图去触摸他的面部轮廓。
从眉眼摸到高挺的鼻子,从鼻子摸到唇。
再往下,划到肩颈处。
她的声音很低,在雨声都不甚清晰:“……大黄死了。”
她靠在沈应的肩处,眼眶通红。
她也来迟了。
她不该把大黄一个人留在家。
不应该只让大黄住在外面的木屋里,应该让它在别墅内呆着,有人在旁边照看着,这样就不会被带走了。
白霜紧紧抓着沈应的衣摆,颤抖得说不出话。
沈应看清了,比白霜看得更清楚。
大黄身上全部都是伤,一只眼睛都被剜了出来,沈应红了眼,“……我知道。是我错了,怪我就好。”
白霜咬紧牙,下颚线紧绷,什么话都没说。
犯错的人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同样的错误也降临在她们身上,要她们感同身受的痛苦。
只有这样,才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