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白家的这半个月,白霜没了逃亡路上的慌张和整夜失眠的情况,闲下来的时间不是看书就是和秋月聊天。
秋月没什么心眼,问两句,能给你吐十句。
在秋月三言两语的话里,白霜拼凑出了关于白宜珍,这个与她母亲面容极其相似的女人的背景。
祖辈做布料生意发家,雇佣工人养殖桑树和蚕、种植棉花,弄成布胚后染色,从布料的织造到最后成衣出售,全套体系在白家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不断的完善。
又在前些年白宜珍的带领下借着贸易港口开放的东风开始海外运输的道路,也是因此结识了她的前夫廖海峰。
一位海上远途航行的水手廖海峰。
身高腿长,肤色古铜,健硕而不羸弱,与当时一众追求的文人风范男子不同。
在布匹出口装船的过程中,白宜珍和廖海峰看对了眼,两人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便迅速确定了恋爱关系,甚至瞒着家里人拿到了婚书。
直到白宜珍微微隆起的肚皮暴露,白父白母才知道两人暗度陈仓的事情,为此气得半死,指着白宜珍的脑袋骂她不孝女,暴怒下挥起的手最终也不舍得落在自己宝贝女儿身上。
而全部过程中,廖海峰始终没有站出来挡在白宜珍面前。
只在白宜珍半夜偷摸跑出来见他的时候,他握着女人的手,声音诚恳至极,“宜珍,我无权无势,什么别的我都拿不出来,但你要知道,我的真心全部都是你的,如果你想,你甚至可以剖开我的心查看。”
白宜珍的确是这样干的。
忽略掉廖海峰草草举办的一场婚礼,忽略廖海峰连彩礼钱都拿不出手,长期漂泊在大海上居无定所的贫穷,忽略廖海峰还有一个贪财好色的弟弟。
她义无反顾投身自己珍视的爱情,带着赌上全部生命的绝决,直到亲眼见证廖海峰的背叛。
廖海峰借着白家的人脉和钱财疯狂敛财,暴露所有丑陋的嘴脸,枉顾白家父母的一次次劝诫和白宜珍的眼泪。
直到白家破产倒闭,那段白府门口日夜都是上门来讨债的人,锣鼓声和烛火不断,像是索命的魂曲。
白父白母为了还债,典当了府邸里全部的财物,最终上吊自杀,死在了那个偿还完债务的雨夜。
白宜珍在那段时间内无数次寻找廖海峰,想给他一个机会,却都吃了闭门羹,廖海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褪去了在海上漂泊的坚韧感,满眼商人的市侩嘴脸。
“怎么还是那么天真呢?白家大小姐,如果不是因为钱,谁愿意忍受你的脾气。”
浑浑噩噩回到家的白宜珍推开门,毫无征兆地看见了挂在空中的父母,那一瞬间,血液从脚底凉到了心脏。
决定杀掉廖海峰的那天晚上,她思考了很久。
买通廖海峰身边的人,将灌醉的他绑在石柱上,封住嘴,双手双脚捆牢,那种姿势让廖海峰不得不屈辱地跪在地上,被迫对白宜珍敞开胸膛。
白宜珍一桶冰水直接泼向了他,在淅淅沥沥的滴水声中,廖海峰惊恐地醒了过来,拼命摇头,瞠目欲裂。
却也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是被陷阱困住的野兽,做死前最后的无用挣扎。
冰冷的刀刃泛着寒光,从廖海峰的脸往下滑,破开皮肉,流下的却是热血。
白宜珍嘴角轻扯,无视廖海峰痛苦的表情,嘲讽道:“怎么会是这样?那么冰冷无情的人,血居然也是热的么?”
“那心呢?”白宜珍嘴角弧度越扯越大。
廖海峰能清楚感觉到心脏被利刃划开的感觉,缓慢的动作放大了每丝痛感,他连求救声音都发不出。
白宜珍猛地用力,随着鲜血迸发的那一瞬,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席卷了她,她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说。
“疼么?我说过了,不要骗我。”
“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我的父母。”
“至于你的小情人,你猜,下场是比你惨,还是比你惨。”
白宜珍记得那天是个无风的夜晚,月牙高挂,空气里沾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她亲手将廖海峰推下海。
幽暗的海浪将他吞噬,又泛上一圈暗红色。
旁边一身军官打扮的高大男人走近,给白宜珍披上披风,俯身在她耳边开口:“报仇了,满意了吗?”
白宜珍盯着海面,久久没有说话。
那男人却不着急,拍拍她的肩,“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