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这药是圣上所赐,药以病除,不用再哼了。”慕长情从怀里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长指,不轻不重地叩上了木箱,“这些都给你了。”
“谢王爷。”管家欣喜若狂,忍痛侧身行礼。
“别谢。都说是本王克你,你可得好好活着。”慕长情扫了他一眼,抬步走到一边,稳稳坐下。
侍女端上茶,恭敬地放到他的手边。
这厮有钱,茶杯是极好的东海碧玉,捧在掌心,光透过薄玉壁,映得他的指尖绿幽幽的。
“王爷,这事真是古怪。笔直的一条路,怎么会有鬼打墙呢?传说云家人擅长布阵设陷阱,精通兵法。难道……真有云家人在这里?”管家拿着药瓶,一脸不解地看着慕长情。
“本王怎么知道?抓云家人是弦筝的事。”慕长情轻推面具,茶杯贴到唇上,当唇轻轻分开时,露出几颗白而齐的牙。
他的嘴巴挺好看的,厚薄适中,唇角挑着慵懒的弧度。这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子?和皇帝像吗?还是像他那位风华绝代,宠冠六宫的贵妃母亲?
她正看得入神,突然头顶传来动静。匆匆抬头瞧,一只黑鹰正低着头,眼神锐利威严地盯着她。
云长安不敢动,怕鹰冲下来啄她。
鹰也不动,就保持这姿势,恶狠狠地盯着她不放。
云长安腿麻了,似有万蚁钻心。此时天色渐沉,又是雨天,渐渐的四周被黑色笼罩。屋里点了灯,暖暖的光透出来,落到了她的眉心。
她的身子晃了晃,心里开始发慌。慕长情坐在里面不走,闲七闲八地乱扯,茶都续了好几杯,未免他与管家的感情如此深厚?还要在这里陪管家睡?她再不回去,春分那嘴碎的丫头真闯入房间怎么办?还有这只臭鹰,这么盯着她干什么?
她实在蹲不下去了,屁股一点一点地往下坐。
黑鹰悄无声息地掠下来,居然蹲到了她的身边,扭着脑袋继续看她。
“丑东西,我和你有仇?你老盯着我干什么?”云长安气到快炸了,咬着牙,从齿缝里轻轻挤出一句话。
黑鹰低下头梳理了几下羽毛,突然间展翅掠起,飞走了。
总有一天,炖了你吃掉!云长安长长地吸了口气,抹了把冷汗,慢慢抬头往窗子里看。
慕长情也走了!
管家正跛着腿,满面笑容地把木箱里的药瓶子一只一只拿出来,拿一只就报一只的药名。
“东琉液,这个好,能医腐肉。碧潭根,这个更好,能让皮肤白皙宛如新生……”
哎哟,管家还想皮肤好?云长安摩拳擦掌,等管家躺回榻上后,轻巧地攀上后窗,钻了进去。
屋子里弥漫着浓愈的药味。云长安猫着腰靠近了榻前,手指慢慢地探进帐中,瞅准时机敏捷地点了管家的昏睡穴。
她的点穴功也是半拉子的,就会这么一招,而且也不是每回都灵!刚刚蹲在外面时,她已经在心里求了满天神佛一遍,保佑她一击得中。
管家像一瘫烂泥一般躺着不动。
得手了!云长安飞快地把药箱子拿出来,找到自己想要的药,用带来的小瓶子取走一半,再把药放回原处。刚想离开,慕长情又回来了!
云长安来不及去后窗,就地打滚,藏到了榻下。
“管家,睡了?”慕长情慢步走到榻前,长指慢慢勾开了床幔,沉声唤他。
管家睡得四仰八叉宛如死去。
慕长情卷了一缕长发,慢步走向门口。
云长安趴在地上,不解地看着他,他又跑回来干什么?忘了什么东西吗?
只见慕长情停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双手背到身后,仰头看向外面的风雨,淡淡地说道:“十七了,今年没看到月圆。”
原来今日到十七了。云长安也没看到月圆!她的下巴垫在冰凉的手背上,眯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迷糊中,似是有一只微暖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眉眼,慢慢地往下滑,一直停到她的心口上……
这是心口,怎么能让人碰!
她猛地惊醒,却发现外面一片光亮。胖喜趴在她的身脑边,正睡得香。
天亮了!
糟糕,她在管家的榻下睡了一整晚!
现在要怎么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往外张望,管家正跛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仅仅一个晚上,他的腿伤好像已经好了大半!
看来慕长情给的药真的很有用!
“快一点,今天王爷要去金船上巡视。”管家站在门口嚷了几声,一瘸一拐地走了。
云长安拖着发僵的腿爬出来,呲牙咧嘴地揉了揉小腿肚子,经原路返回小院。
冬至和春分已经急得快哭了,在院子里团团打转。
“夫人您去哪儿了?”见到她从屋子里出来,春分的哭声戛然而止,震惊地看着她,“刚刚进屋,你不在啊。”
“哦,不小心摔下来,滚到榻底下去了。”她捋捋发,编了个理由。
冬至张了张嘴,没出声。
今天慕长情去金船,云长安可以安心地配制易容药粉。
她所要的药粉并不难得,豪门大户常用这些药养身补气,所以这一路上从未缺过。只有河阳这个破地方才会这么缺德,不让百姓自由抓药。
刚刚配到一半,胖喜落下来了,胖肚子下面藏着步泠卿给她的密信。
按她所说的,步泠卿去酒店小二那里取来了她让小二写的东西。
偷东西,难免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而她绝对不能被捉!她反复思量过,以后不管去哪里,生存是第一重要的事。而她不会绣花不会唱曲,没办法用女孩儿擅长的东西谋生。
她会的,就是云家人擅长的调兵遣将,挖坑埋人。
之前在京中时,哥哥曾经教她如何当赏金猎人。当时她还建议哥哥们也学江湖人,建一个门派,她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织染坊”。如今,正是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