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雨停了,云长安埋头苦干一天,配好了药粉,能让她支撑一个月。
等下一盏红灵送到时,就是她与步泠卿离开河阳之日!
入夜,一轮月缓缓爬到枝头。
云长安换上那日带回来的公子衣裳,依约去见步泠卿。
二人研究了一番那名盗贼的行踪特点。这人偷的都是住店客商,连衣服鞋袜都拿干净,客商们气不过,所以报官。可是官府的人都是窝囊废,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让步泠卿扮成客商住进城东的客栈,故意露出一些财物,引那人来偷。
一进房间,云长安就关紧门窗,要给步泠卿易容。
“步哥哥脸太好看,应该弄丑一点。”她拿出自己配置好的药,伸手就往步泠卿的脸上抹。
“别……我对我的脸还是挺满意的。况且,知道我的人不多。”步泠卿拦住她的手,想了想,小声说道:“不如,我教你真正上乘的易容术吧。”
“扮漂亮的那种吗?”云长安好奇地问道:“原来你会易容术呀!”
步泠卿笑笑,轻撩长袍,坐到云长安的对面,朝她勾手指,“你坐过来一点,这一回我先教你,你回去慢慢练。”
“可哪有那么多药供我练?”云长安无奈地摊手。
步泠卿从腰带上解下墨绿色的香袋,里面放了一根拇指粗细的小瓷瓶。
“易容术,除了要易容,还要易声,易身体上的气味。你天生有桃花香,你不知道吗?若是有熟悉你的人,马上就能闻出你的气味。这是我为你配置的香露,你每日沐浴时滴入水中。”
“我有香味吗?”云长安皱了皱鼻子,凑到胳膊上闻。
“有。”步泠卿打开瓶塞,让她闻里面的味道。
云长安接过小瓶子,这是非常庸俗的脂粉香气。她塞紧瓶塞,好奇地说道:“你还会什么?以前三哥也没说过你会易容易声、还会易气味呀。”
“你三哥又怎么会事事知晓呢?”步泠卿苦笑,轻抚着她的乌发,哑声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会和你三哥有如此一段缘份。来吧,我先教你。”
云长安屏声静气,听他教导。
步泠卿给她洗净脸,教她如何易容成为男子!
一盏茶功夫后,云长安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活脱脱是一个俊俏小公子。
“步哥哥,我要拜你为师!”她欣喜地说道。
“不用拜师也会教你。”步泠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小声说道。
“走吧,我们出去逛逛,得让那个贼看到我们。”她拖着步泠卿就往外走。
“你不回王府,不要紧吗?”步泠卿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她。
“他去金船上了,听说要明日才回。”云长安笑着说道。
步泠卿点点头,跟上了她的脚步。
雨停之后的河阳城又热闹起来了,两日没出摊的小贩飞快地摆满了长街两边。各家酒楼里门窗大开,招揽生意的声音此起彼伏。
“对了,弦公子是什么人?”云长安好奇地问道。
“他是国师的弟子。”步泠卿朝前面呶了呶嘴,“他就住在那里。”
灰不溜湫的小院,那小木门极不打眼,看上去只有王府的十分之一大!
“弦筝就住这么小的地方?”她惊讶地说道。
“他还不喝酒,不娶妻,不吃肉。”步泠卿点头说道。
弦筝又不是和尚,居然过和尚一样的生活。云长安脑子里浮现出弦筝那双春水荡漾的桃花眼,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人,都很难看穿啊。慕长情戴着面具,看上去残暴无情,住着繁华的王府,却不用姬妾伺候。可他不是废物呀,云长安抓过他那里!
弦筝手握重权,连药材都抓在手里,还长了一双桃花眼,偏偏过和尚一样的生活……
云长安眨眨眼睛,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那两个男人,莫非是一对?不然又怎会都对女人没兴趣呢?
正想得入神,她猛地看到了前面有位大嫂,正是前晚那小童的娘亲!大嫂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云长安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嫂,您家……”她紧走几步,想拦住大嫂问个究竟。
大嫂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突然间扒开她,冲向了前方,悲痛地大哭道:“你们这些畜生,还我宁儿……”
云长安的心猛地一沉,扭头看,只见大嫂撕打的正是前晚那几个弦公子门客!几人凶神恶煞地把妇人掀翻在地,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过去。
“死奴才,敢打爷!你偷令牌,爷放了你已经是你的造化了!”
大嫂被一脚踹中了心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住手!”云长安气得发抖,几大步冲了过去,手里的折扇重重敲打到那恶棍的脑门上。
“小坑儿。”步泠卿见她没忍住,身形一转,挡到她前面,一掌击开了扑来的男子。
“反了,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大嫂的家人。”步泠卿摁住云长安,示意她冷静。
云长安如何冷静,她本就爱打抱不平。何况那晚的小男娃的惨状她是亲眼所见,也是她盗令牌相赠,若因此而害了小童的性命,让她如何能忍?
今晚,她一定要这几人付出代价。
她瞪着那几人,拽着步泠卿步步后退。她要把这几人引入深巷子,一个一个地活埋!
“别忘了你娘说的话,天大地大,你最大。”步泠卿不愿意她闹出动静,死死地拉住了她。
此时长街尽头响起了疾如密鼓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侍卫的高呼:闲王回府。
她定晴一瞧,慕长情一身黑袍,正策马而来,速度急如狂风一般,黑色披风被大风卷得烈烈作响。